“三哥!”急促的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回头,不远处的斜坡路上李唤民正风尘仆仆的朝这边赶来。
这一声大老远的喊叫完全打乱了牛得发刻意报复的计划,手中幽灵一般闪耀的手枪就像激光一样在沟壑纵横的斜坡地格外的耀眼。
成老三瞅得真切,李唤民更是一眼望穿。还不待那牛得发反应过来,李唤民腿脚一软身不由己的扑腾一声瘫软在地。他不知道在他到来之前这牛得发同那不远处的成老三发生了怎样的纠葛,但现实是原本背向自己的牛得发乌黑闪亮的枪口,现在就直愣愣的对着自个儿的脊梁骨。李唤民能不紧张!
慌了阵脚的牛得发变得完全惊慌失措了,也顾不得眼前是成老三还是李唤民就胡乱的扣动着扳机。咔......咔......几声摩擦之后并未听到任何的声响,那沉睡了许久的黑色幽灵就像卡壳了一样完全不听使唤。成老三惊呆了,牛得发、李唤民也惊呆了。只是失了方寸的牛得发眼瞅着居于上风的行凶之器成了一无是处的铁疙瘩,他完全不知所措了,还不待那成老三手头的木棒甩过来,就一纵身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沟壑间。
尘烟弥漫,将本家、邻里闹得乌烟瘴气的牛得发就这样消失在了成老三、李唤民的眼前。
“救人!”成老三一声令下,原本还瘫在地上打着哆嗦的李唤民瞬间醒悟了过来。俩人一前一后也顾不上满坡的荆棘密刺铆足了劲沿着蛇形小道朝着沟底扑去。
......
牛得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在十几丈高的悬崖绝壁上这样纵身一跳除了擦破点皮,正好栽进沟底牧羊人搭建的茅草庵上。来不及敬畏那救人一命的草帘子就一骨碌爬将起来顺着竹林朝南山奔去。他可不想被凶神恶煞的成老三和那泼皮无赖李唤民捉个现行,直到完全拜托了身后那戚戚蹙蹙的追赶声,这才就势倒在路边斜坡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也就这一瞬间才真切的醒悟过来,不是手上的家伙什儿有问题,而是情急之下李唤民的一声“三哥”令他忘记了打开保险。
一切的回顾业已追悔莫及,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令那李唤民、成老三永远的闭上嘴。也许只有这样,他同那渴慕已久的心上人黄凤玲才有机会,要不......牛得发实在不敢再想象下去。适才对于成老三的怯恨显然更加的明显了。该死的李唤民,第一个收拾的就应该是他。牛得利很清楚,但凡李唤民知道的事儿,无论好坏都会瞬间的传遍整个村子,而成老三倔强冷静,也不是背后嚼人舌根的料。
他料定成老三在没有抓到现行之前不会轻举妄动,只是多嘴的李唤民却成了当下亟需解决的问题。
“弄死他!”当这个大胆的主意在脑瓜子里头一晃而过的时候,牛得发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弄死李唤民的方法。
他冷笑着,就像手头那沾满尘埃的冰冷而又寒气逼人的黑色幽灵一样。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牛得利完全没有了退路,语气就这样抱头鼠窜狼狈不堪的逃避,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的做个了断。
沿着凹凸不平的坑洼路,顺着连绵不断的山根,牛得利就像魔怔了一样没命的往前鼠窜。他不知道身后有没有人紧跟上来,只听得胸膛里突突的心跳仿佛要挣脱出肮脏不堪的皮囊一样。
山还是那样的山,水还是那样的水。只是这原本熟悉的一切仿佛瞬间陌生了一般,你不认得我,我不认得你。
当荒寂的沟壑里受了惊扰的野鸡再次拍打着拙笨的羽翼跳跃着呜呼哀哉的时候,牛得发早已绕道到了老爹所在的砂石场。父亲牛满粮不在工棚,牛得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库房的钥匙。
一切都是按照牛得发预设的那样进行,原本用以威慑恐吓黄凤玲的炸药之说显然已经成了不灭的事实。面对当下的处境,牛得发完全处于失控的状态。是炸呢还是不炸呢?他深深的知道这是一条罪恶的不归路。可是即便是恶贯满盈十恶不赦,这一切又怪得了他吗?
他不奢望得到谁谁谁的体谅,也不想事情发展到而今这般失控的地步。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牛得发的命运完全把握在自个儿的手里,但他却把希望寄托在了旁人的身上。
李唤民同成老三在就近的竹园子里搜腾了半天愣是没有丁点儿的收获。俩人都受了惊吓,喘着粗气斜倚在老洼涧沟畔的洋槐树底下喘息。
“狗日的,哎,三哥,多玄乎啊!”汗珠尘埃布满了李唤民的额头,眉间皱纹密布两颊又略显红润。
对于李唤民而言诸如成老三之流或多或少也算得上功成名就之辈了,他是做梦也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能和成老三这般“人物”并肩结伴。人性的自卑感由内而发促使了李唤民外在的柔弱不堪。他深知自个儿在成老三面前的狼狈以及骨子里因奴性而呈现出的不由自主的强颜欢笑。可是,苗桂花的事儿,也只有这面前忍俊不禁的成老三拿得起放得下。成老三是正人君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牛得发这声亲昵的“三哥”使得成老三原本就格外激荡的胸脯瞬间又开始躁动了起来。成老三这才回过神来,是这看似不起眼的李唤民在哪千钧一发之际打乱了牛得发的阵脚。反之,还真不知那狗急跳墙的瓜娃子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成老三侧倾着脑袋紧盯着气喘吁吁的牛得发,原本格外犀利的眼神瞬间划过一丝温润。并没吭声,也算是对李唤民不经意间救了他一命的回应。
“三哥!”李唤民见成老三终于能正眼看自己一眼了,再次情真意切的叫了成老三一声。他知道成老三刚正不阿的为人,也便不再顾忌如此反复的示好会不会令人烦躁。
成老三,性情中人。一伸手推了侧倾着身子的李唤民一下,俩人不由自主的都咧嘴傻笑了起来。
“三哥,这算过命之交吗?”李唤民郑重其事的紧盯着面色黝黑的成老三,一味的套近乎使得他完全疏忽了成老三对他的戒备。李唤民大抵完全忘记了成老三在苗桂花的炕头前是怎样的收拾他的。这道坎儿,成老三丝毫不敢忘却。毕竟那苗桂花好歹也算得上是成家的近亲啊,自打黄全文认到自知老汉门下,苗桂花就是成老三的弟媳,尽管是干亲,两家人的走动也是更加的亲密。
“过命之交!”成老三喃喃自语,说实话他瞧不上李唤民这般狗肉上不了席面的吊儿郎当样儿。可是,眼下却正是这吊儿郎当的李唤民化解了危机,甚至于差点将命丢在了老洼涧的小道上。俩人一个跪着,一个手握棍棒,究竟是谁救了谁?成老三实在懒得再去思虑这个问题。但幽黑的枪口却都历历在目。尽管没响,但着实令人望而生畏。
“枪!”李唤民几乎惊叫起来,原本平复的心情瞬间又急促的跳动了起来。
“八成是假的吧!”成老三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卷,将那缕缕青烟轻轻的吹上蓝天。眉头却紧皱着,他质疑那枪的真假的同时又实在闹不明白只是单一的撞见,牛得发这个原本还算软弱单纯的娃娃儿为何就这般的充满仇恨!即便是受了牛初三的蛊惑,但也不至于舍了命的要致人死地......
“村上的谣言你没听说......都说牛家人私藏了枪支......”李唤民来不及摸出自个儿刻意为成老三准备的纸烟,侧倾着的身子往前挪了一挪习惯性的压低声音,尽管在这纵深的沟壑里只有他和成老三俩人。
“谣言归谣言,谣言不是说的在牛德利手上么!”成老三一脸不屑的顶回了李唤民口中的谣言。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他是不会单凭道听途说的谣言就拍案叫板的。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岂能信口雌黄!
“那......那......那手上的家伙什儿怎么说?”李唤民再次压低声音,还刻意的环视了四周以确保安全。
“是真的早响了!傻子才拿着手枪跳悬崖!”成老三依旧不相信李唤民口中所说的枪支的真实性。他又一百个理由相信牛初三牛德利父子俩会置他于死地,绝不相信牛初三的侄子牛得发会愚蠢到这般的地步。牛得发为人懦弱,半拉子大个小伙子,你说舞笔弄墨倒不在话下,杀人,打死他成老三都不会相信。
“那......那也是!......可是,万一是真的呢?”胆小如鼠是李唤民的本性。
“万一是真的呢?”这话谁也说不准,成老三可不敢打包票,也就因为李唤民的这句话,成老三原本放下的心旋即又紧张了起来。他不知道凶神恶煞的牛德发下一步会怎么样,突然想到娃儿还在甘河子村小念书,牛得发在他这儿没占到便宜还差点丢了性命,保不齐会拿娃娃们开刀。事关重大,他不得不为娃娃们的安全考虑。
一想到这儿,成老三也顾不上向那一侧的李唤民,就一骨碌爬将起来,抄近道气急败坏的朝着甘河子方向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