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常,当成老三赶到甘河子村小的时候,叮叮当当的铃声老远的就听得格外真切。约么着该是晌午最后一节课了,成老三远远的止步伫立在荆棘密布的河道里。静下心来的成老三实在想不出牛得发对付娃儿的理由。许是自个儿妄加揣测了!转身又沿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朝着一大早就遇到牛初三的自留地赶去。
苗桂花正在沟畔的槐树林子里捋槐花,丈八长的竹竿一头紧箍着的铁钩子将树身划拉得吱呀作响。尽管也带了镰刀,可是任凭怎样的用力就是奈何不了胳膊粗的枝干。苗桂花越想越来气,想到一时间自个儿竟沦落到连吃一口槐花都要看人脸色的境地,眼泪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滴落了下来。
成老三的突然到来是苗桂花万万没能想到的,当一股强大的力量拽着竹竿往后紧接着咔嚓一声长满槐花的树枝摔落在树底下的时候。苗桂花一回首就同那面色黝黑浑身土气的成老三打了个照面。
成老三没有说话,径直前去用镰刀将那掉落下来的枝干三下五除二的就劈分成了一结一结的碎枝状。这样更便于一个女人家的采摘,况且余下的树枝也能拿回家当柴火去烧。
成老三的举动苗桂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打男人去世,但凡里里外外吃不消的体力活都是李唤民隔三差五的搭把手,现在李唤民因为一时的糊涂被成老三抓了个现行又暴揍了一顿。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尽管苗桂花对于李唤民的恨已经无从谈起,但也不可能再让李唤民近身半步。所有的一切的里里外外的都要她一个女人家这般的担待着。说实话她还真是有点儿吃不消。
成老三因为李唤民的事儿已是许久都不曾同苗桂花说上一句话了。用他自个儿的话说,这叫看破不说破。他不知道苗桂花同那李唤民有着怎样的牵连,只是这事儿发生在了自个儿眼前他不能就那样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苗桂花将所有的罪过都归结在他成老三的头上。成老三只能敬而远之。他不想让自个儿深陷在这寡妇鳏夫无休止的争议当中。
就如同事发当晚苗桂花所说的话一样:“你看见了,什么都看见。”
许是难为情的缘故,苗桂花也刻意的同成老三保持着距离。
看见啥了嘛?
成老三自个儿也记不大清楚,在那浑浑噩噩的场景中成老三只想着收拾恶徒无赖李唤民,那顾得上炕头上蜷缩一团的苗桂花呢?可是,苗桂花不这么认为,一个女人家,浑身赤裸着被一个陌生的男人亲手遮盖了衣被,说没看见那无异于睁着俩眼说瞎话!
其实也不打紧,苗桂花后来也想开了,毕竟自个儿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成老三也不算是个外人。说实话,她应该感激成老三才对。只是一个女人家家的,出了这般的事儿显然放不开脸面,她怎么可能大而皇之的向那成老三说声无所谓呢?
事情发展到而今的地步,苗桂花也不再耿耿于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一方面刻意防备着恶魔李唤民,一方面同那成老三保持着距离。在她认为或许只有这样,仨人之间隐藏的秘密才能永藏心底。
可是,成老三的再次激起了苗桂花心底原本早已平静的涟漪。苗桂花哭了,哭的是她死去的男人还是先前在李唤民那儿所受的委屈,成老三不得而知。成老三因为牛得发的事儿本就心慌神乱,恰巧又遇到一个女人家独自一人干这般的粗笨活,只是顺手帮忙而已,并没有想那么多。
苗桂花却不这么认为,她深知成老三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是俩人之间的芥蒂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得下......
成老三将一切收拾停当就准备离去,一侧呆愣着的苗桂花的啜泣他哪能没有觉察,只是眼下的光景他是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成老三嘴笨,说实话,他是有私心的。那就是在老洼涧的沟底下同那李唤民穷追牛得发的时候,李唤民哀求他的肺腑之话。他看得出李唤民满脸的实诚。只是,苗桂花心里所想他不得而知。再说即便是再嫁,苗桂花的事儿无论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他成老三在这儿指手画脚的说大话!
成老三深知自个儿的分量,他不可能再次的去伤害一个连他自个儿都顿觉心疼的女人苗桂花。
才走出几步远,苗桂花的啼哭声愈加的令人扰心了!
成老三回头再去看苗桂花时已然成了个披头散发的凌乱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的去安慰她。顿了一下,就这样眼巴巴的瞅着不说一句话。
“李唤民的事,别放在心上!”成老三静静的沉吟道。
他不希望苗桂花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放不下。这句话一出,苗桂花的悲伤之情更加的强烈了,双手掩面,任凭成老三怎样的劝说不曾再搭理他一眼。
成老三自知讨了没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将李唤民所托付的事儿倒个一干二净。这一切苗桂花听得真切,原本就泪眼朦胧的面颊似乎更加的模糊了。
“这事儿你考虑一下。”成老三言毕,怏怏的径自离去。他不想让自个儿再深陷在这个是非之地。也不愿苗桂花低声的沉吟再换来无端的麻烦。村子里关于他的谣言已经够多了,而且大多都同那苗桂花有关系。成老三深知,妻子李雪芬这般隔三差五的闹腾自然同这流言蜚语脱不了干系。可是嘴长在别人身上他又能奈何呢?
沟底的竹林老远的望去影影绰绰的充满了生机,树木荫佑着遍地的杂草荆棘,谁也不知道这纵横南北的沟底竹林延续了多少岁月朝代,只是在无尽的岁月蹉跎中竹林依旧影影绰绰的密不透风。
山风由南往北呼啸着从头顶而过,四周的枝丫便互相摩挲着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声响既轻盈又低沉,仿佛刻意的压抑着一丝丝的难言之隐。
成老三漫步在无尽的沟底深处,并没有跨上回村的那道斜坡路。对于沟底的境况,成老三自认为没有人再比自个儿熟悉了!可是驻足四忘却并不知自个儿该漫步何处,他大概不想尽早的回村吧,许是苗桂花嘤嘤呜呜的啼哭声依然萦绕耳际的缘故吧!成老三心慌神乱到了极点。
成大林牵了牲口沿着坡路缓缓向下,老远的就瞅见了弟弟成老三神色慌张的站在沟底槐树底下。四下无人,兄弟俩就这般的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但谁都刻意的揣摩着彼此的心思。
成老三打心眼里敬畏大哥成大林眼见得成大林这般死死的盯着自个儿,内心不由的一阵惊悸。成老三迫于成大林目光的威严,不由自主的扒拉开透密的竹林钻了进去。成大林并没有驻足,沿着成老三刚刚下来的斜坡晃晃悠悠的攀了上去。斜坡路并不是很陡,只是这身后的老黄牛的确太老了,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实在令人好生着急。成大林早想倒换了,只是眼下肚子里还怀着牛犊子,他必须时不时的牵着牲畜出来四处走走以活动筋骨。
一上斜坡,成大林就同那挎着竹篮伫立在沟岸边的苗桂花打了个照面。苗桂花神色憔悴,漫不经心的同那成大林打了招呼。成大林正要离去,恍惚间一眼就瞅见了桂花满脸的泪花子。成大林沉思着,好端端的为何成了个泪人儿!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弟弟成老三,眼下正是晌午饭点儿,除了嘤嘤呜呜的蜜蜂儿四下连个人影儿也找不见。苗桂花的神色慌张同那沟底深处的成老三如出一辙。他实在闹不明白像苗桂花这般清澈透白的女子怎会同那一向还算老实巴交的成老三搞到一块儿。
村里的流言蜚语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说是成老三早就让那苗桂花变成了自个儿的女人。流言蜚语尽管扑朔迷离,但时不时的总是会回撤耳际不得不叫人心烦意乱。成大林心里有苗桂花,只是迫于村主任的身份他不得不刻意的收敛着自个儿的所作所为。现在,成老三神色慌张的刻意躲避,苗桂花娇喘微微的泪眼迷蒙,孤男寡女的在这旷野之地......
成大林实在难以想象而下的画面,他眉头紧皱,不愿在这是非之地多停留那怕一刻钟。
苗桂花哭的是自个儿悲惨的命运,成大林气愤的是眼瞅着一朵鲜花就这般的糟践在了五大三粗的老三弟弟手里。换作旁人,他非闹个鸡犬不宁不可。只是,放在弟弟成老三手里,他实在膈应的慌,只能默默的忍受着,这一刻,他惊异的察觉到苗桂花这个表里不一的恶毒女人竟是如此的遭人唾弃。
“荡妇!”这是成大林耳际回荡起的自认为最歹毒的辱骂了。平生第一次他将这般污浊不堪的词语用在了一直冰清玉洁的桂花妹子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成大林怎能忍受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糟践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手里?尽管这个男人是他一奶同胞的亲弟弟,他也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