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的庄稼地并不静寂,遮遮掩掩的月光散碎在零零散散的小溪石滩上,伴随着夜风的袭扰四周是无限的黑暗与寂寥。沿着操场西侧河堤小道一路往南,在十字分叉的羊肠小道处转身往西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柳东乡政府的大门口。
漆黑的夜里,高突的红砖大瓦房隐耀在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梧桐树下,庄严而肃穆着。两扇笨重而又格外结实的大铁门威严的耸立着,大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门是虚掩着的!”姜大头气喘吁吁地提醒道。他爷退休后曾在这政府大院做过近两年的教改顾问。这家伙隔三差五的就挤进这扇大门死乞白赖的讨要零花钱,他对院内的一切了如指掌。
成大军回头瞅了他一眼,俩人心领神会的继续往前。轻手轻脚的推开缝隙,悄然的挤了进去。
“呶!前面第二间就是欧阳雨姗的住处!”
顺着姜大头手指的方向,百十步不到的地方透过窗帘屋内的灯光依稀可见。成大军终于舒了一口气。
“灯亮人就在!”他小声提醒着已经冲着亮灯的房间而去的姜大头。
姜大头的牵线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怎么可能就此止步。见成大军不再跟上来,倒是恼怒了。
“你以为这是农村巷道里啊!机关单位,有的屋子还彻夜灯火通明呢!你看看那边!”成大军并不知道姜大头所指的就是厕所的位置。他是典型的乡巴佬思维,只能老老实实的相跟了过去。
“嘘”姜大头在距离屋门不到几米的距离匆忙转身猫腰嘘了一声,提醒成大军小心。俩人一前一后就像即将得手的贼一样屏息凝神悄无声息的紧靠了过去。
“没动静!”耳朵紧贴着门帘的姜大头悄声的回应着身后同样猫着腰的成大军。成大军心跳的厉害,不敢张口说话,他抬了胳膊示意姜大头敲门。姜大头故意为难着,夜深人静的他怎能随意敲一个姑娘的门呢!
成大军环视四周,在那一排排齐整的梧桐树下一辆辆军绿色吉普车整齐的排放着。有的车顶长条形的警灯在浑黄的路灯下巍然的挺立着。仿佛死盯着鬼鬼祟祟的俩人一样。那道拱形的院门里面可是整个柳东乡公安干警的驻地。月色似乎更加的撩人了。
“你敲吧!”姜大头虚掩着往后退了几步。“我负责警戒把风!”
俩人倒是分工明确。
“没出息!咋咋呼呼”成大军前凑几步已经很接近门扇了。
“谁呀?”就在成大军伸手还没触及门帘的时候,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问询声。这实在令神色慌张的成大军手足无措了。
声音正是欧阳雨姗,她似乎心情格外不错,听声音并没有丝毫的忧伤或是难过。
“我我”成大军嗖的一下挺身立正,回身再去拉扯那嘻嘻哈哈瞅热闹的姜大头,狗日的早循声一惊迈开步子朝着来时虚掩着的铁门逃窜了
“成大军!”成大军回应着,他已经在这场牵线计划中深陷其中了,简直是无法脱身。
门后的欧阳雨姗警惕性极高,在确认了门外来人身份之后这才咯吱一声开了屋门。
“进进来坐吧!”欧阳雨姗没想到成大军会突然的出现在面前,出于对同学朋友的礼貌,她不得不热情的请他进门,尽管她已经披头散发的换了一身睡衣。
“这这不好吧!”成大军局促不安的瞅了眼屋内,他怎么能随意出入一个姑娘的房间呢!这在乡下农村是备受指责的忌讳!
“哎呀!就我一个人,进来吧!”欧阳雨姗已经转身进门了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傻站在那儿。不免觉得好笑了起来。
“哎!”成大军言不由衷的进了房间。
女孩子的房间果然归置的齐整有序,屋子不大,有书桌,沙发,茶几,几口结实的书柜后面就是半截裸露在外的床铺。紫色的蚊帐自然的下垂着在一台摇头晃脑的电风扇的吹拂下不时的就悠然浮动起来。一股子花香沁人的感觉让人格外的舒坦。
“来,喝水!”欧阳雨姗递上了晶莹透明的玻璃水杯。
成大军心慌神乱,他感觉自己仿佛进了狼窝子一样,额头的汗珠儿已经令他举步维艰了。他点头致意,在呷了一口滚烫的热水之后,烫得他浑身都在颤抖。他竟然没听到欧阳雨姗让他坐下说话。
“黄戚薇就住对面,要不要叫她过来?”欧阳雨姗似乎察觉到俩人都心有不安,气氛太压抑了,简直令人有点儿窒息。她不知道该如何打破俩人之间这种难言的僵局了。
黄戚薇是成大军的外甥女,比他小两岁,他爷爷是公社主管水利的干部,还没到退休的年龄。她就住在对面爷爷的房间里。欧阳雨姗同那黄戚薇之间并不算陌生,俩人时不时的还在运动场打羽毛球呢!
“不不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成大军竭力的让心情放松。
“对不住了,我我”成大军真不知姜大头误事了的这个谎言该怎样的圆滑下去。还不如直接道歉的实诚些。
“没有我也就等了十来分钟就回来了!”欧阳雨姗一落座,成大军也跟着在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等的并不是什么十来分钟,在萧瑟寂寥的暗夜里她是一直等了将近一个来钟头的工夫。憋着一肚子气回到房间的。成大军开诚布公的歉意令她压抑着的心情着实舒坦了许多。
“真对不住,都是我的错!”
“哎呀!原谅你了,还说!!”欧阳雨姗和颜悦色的指责着他。
“对了,你的伤口怎么样了!”她久久不安的正是成大军那一刀化解危局的凛然与凄惨。作为目击者,这一幕足以令她动荡不安了。最不该的竟是把高家攀转学的所有责难都怪罪在他的身上。而他才是这一场阴谋之后的最大受害者。她愧对于他。
“没事,一点儿小伤!”成大军习惯性的拍打了受伤的胳臂,不知何时伤口又开列了,长袖的衣袖已经斑斑迹迹了。
“还说没事!你看,还在渗血!”欧阳雨姗匆忙起身,靠了过来,一把就扯住了成大军黝黑而又结实的胳膊。她要给他处理伤口,贴上药贴。急救包里这一切早在他受伤的当晚已经准备妥当了,他一直不给她这样赎罪的机会
欧阳雨姗的秀发散发着令人迷醉的淡淡的薄荷香味儿,它无意间轻轻的滑过成大军的臂膀,令他心神荡漾。他甚至不敢平心静气的呼吸,仿佛再轻微的鼻息声都能将这美妙而又幸福的时刻打碎。
“不能沾水,三天之后再找我换药!记住了吗?”她的声音甜甜的又夹杂着一丝嗔怒的近似警告的神气。成大军乖巧的就像个孩子,他点头凝视着满脸真诚而又仙子下凡一样的欧阳雨姗。她水汪汪的纯情通彻大眼珠儿眨巴着。就像即将出水的芙蓉花那般没有一丝污杂。
“我我先回去了!”成大军赶忙收回眼睛起身告辞,暗自为自个儿的失态感到自哀。
“嗯!”她点头应允了。转身帮他去开门
门是虚掩着的,这会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俩人轮番的拉扯尝试,都目瞪口呆的四目相对着不知如何是好。
“肯定是姜大头搞的鬼,从外面插住了!”成大军急得团团转,透过窗扇防盗网极力的向外探望搜寻着。那还有什么人影儿!零零散散的几颗路灯虚晃着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
“有后门吗?”成大军急躁得不待欧阳雨姗回话就转身进了里屋隔间,后窗通彻透明,一辆辆警车整齐的排列着!不能大喊,更不能求救!孤男寡女的现在就被活生生的囚禁在窄小的一间屋子!成大军急躁的坐立不安,欧阳雨姗同样焦躁着,俩人就像随时都会被人破门而入要法办了一样的煎熬着。
“明早他肯定会来开门!你说狗日的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干这下三滥的事儿!”成大军站在窗前低声怒骂着坑人的家伙。
“不许讲粗话!”欧阳雨姗回身指责着他。“这样吧,走不了了,你睡沙发!哎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她沉思片刻,不解思索的就有了应对的办法。
于是,在政府大院这间窄小的屋子里,成大军躺在了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沙发上。欧阳雨姗,这位被众多追求仰慕者视为校花的姑娘坐在沙发的另一侧,她说聊会儿天就回床上去睡。他们熄了灯都睁着眼说话,谈俩人的童年,谈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甘河子以及戒备森严的政府大院谈到了毕业后俩人彼此的梦想
欧阳雨姗是什么时候斜倚在沙发上睡着的,成大军并不知道。他太累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窗外的浑黄的霞光给惊扰了。他悄然的起身,眼瞅着一角紧靠在沙发靠背上沉睡中还紧紧的抱着布娃娃的心爱的的姑娘。他悄然的将不知何时盖在自个儿身上的被单小心翼翼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门竟然很轻巧的就被打开了,成大军鼓起勇气趁着还几近灰暗的破晓霞光匆忙的走出了这令人心神慌乱的政府大院。
外面的大街上空荡荡的一片,赚学生钱财的小摊贩们起了个大早,要尽早的将早餐的摊儿支起来。成大军从来没尝过早餐是什么味儿,农家人哪有什么吃早餐的习惯!他本是要沿着这条宽阔的直通南北的大道儿一路往南的,往南就是甘河子龟寿村的方向。才走出几步远,他竟拗不过自个儿的内心又回旋了朝着镇中的北正门而去。心里乐滋滋的,那儿才是他真正应该回去的地方
甘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