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年的春节如期而至,收拾完锄头犁耙的农民早已迫不及待等待新年的到来,刚进入腊月,不少人家开始准备年货了。乡亲们见面除了问“吃了冇”外还另加一句“年货买了冇?”。村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妇女娃娃们不知道已经往镇上的集市上跑过多少次,兜里没有多少钱,她们只是过过眼瘾,看看就回来了,有时象征性地买点小东西,大多数时候空手而归。即便她们什么都不买,这也不影响她们逛集市的热情,在她们看来,眼睛的富有和提着的实物也差不厘嘞。和往常一样,农闲时,断墙旁、大树下,总是西头最热闹的地方,这里俨然取代了东头的老井,老井太老了,打出来的水越来越浑浊,人们渐渐地对那里失去了兴趣,除了没地可去的老人,完全看不到昔日的繁华。老井太老了,慢慢地沉睡在黄止村的记忆里。忍不住寂寞的东头的人开始聚集在西头的大树下,守在老井旁的人总是不屑地瞅着大步向西准备去大树下侃大山的人。
在这棵桐树下,永远少不了两个人的身影,两个人几乎遵循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古训。只要不下雨雪,两个人肯定是最早到的。两人就像是鲜花一样屹立在人一片绿叶当中。她俩总是人群眼睛的聚焦点。谁最吸引目光呢?大嘴和大炮两个人也有自己的较量。不过大炮还是稍逊一筹,虽然嘴上不服劲儿,内心里却能认清现实。到底输在哪里呢?大炮很清楚,她不知在内心里分析过多少次,她们都是二十多岁,年龄相仿,身高比大嘴还高点嘞,但是唯有一点自己不能企及,那就是大嘴丰满的胸部。真让人眼馋呀,这藏在衣服下的一对小兔子不仅仅吸引着是男人的目光,即便是女人也投来羡慕的目光嘞。只要大嘴在这一站,目光齐刷刷地看着大嘴,等着大嘴发话,有人说这比德高望重的老赵给党员们开会还吸引人嘞。年轻的小伙子只要没什么事情,吃过饭准到这里看看稀罕儿,他们的媳妇也着急地赶过来看着他们。生怕他们有什么不好的举动。中年男人已经过了让媳妇看着的年龄,女人们知道,大嘴也看不上他们,看两眼就看两眼吧,也不去理会他们。在大嘴的崇拜者还有一个特殊群体,他们不用担心媳妇儿的责骂,几乎成为大嘴的跟屁虫了。用老丁的话说:“那几个人比大嘴的孩子都粘他妈嘞”这里边有一个老秦的光棍,在人群中也不太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大嘴,如果大嘴能不小心给他说句话,魂都美得飘到空中。看得久了,眼睛就变得酸痛,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总是布满血丝,像个红萝卜似的。有人便调侃道:“老秦呀,都说兔子爱吃红萝卜,可是不爱吃你这口呀”。
我们再来说说大嘴,大嘴的嘴并不大,只是爱传闲话,那张嘴像村部的广播一样,东头的人说点什么话,总能散布到黄止村的每一个角落。虽然村子里已经形成了“东咣西大”的格局,但村东头的赵咣的多次表态自己也要输给大嘴几分。关于大嘴还有其他外号“半导体”“无线电”“小喇叭”……在这众多外号中唯一能与大嘴联系上的只有“无线电”了,不知道到这个外号是谁起的,但顾名思义,这跟最近流行的广播有关,喇叭得插电才能出音,大嘴不用插电,人称“无线电”。人们就是这样解释的,但具体实情不得而知。
大嘴享受着这些目光,虽然她娘和她丈夫王晓仁提醒过他多少次,她却没个回改的意思,她内心深处有自己的一套理论“那人出来不就是让人看的,不看人早就撞得头破血流了,再说了,看看也少不了啥”。大嘴依然傲然挺胸站立于人群中。村里也有几个漂亮的小子,如果她们从这路过或者在这里听闲话,大嘴总要把胸脯听到最高,说到兴奋处还蹦蹦跳跳,像只刚下过蛋,格格叫着寻求赞赏的母鸡一样。此时,几个男人都要下意识地咽下几口口水。
在西头能与大嘴抗衡的只有大炮了。二人亦敌亦友,白天二人会随着观众的呼声激战正酣,一旦观众散了场,大嘴和大炮两个人总会和好如初,对她们而言,白天就是一场表演而已,戏台上是敌人,台下是朋友。在大嘴看来,大炮没有啥能耐,充其量就是嗓门大点儿。这有点类似小偷看不起抢劫的,嘲笑其没有技术含量。不过好在大炮没有这么想。在她看来,她和大嘴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大嘴还要略矮一截,在熬几年那身材的资本都冇个屁用了,连个大嗓门都冇了。
说起大炮名字的由来,那也是颇有趣味儿。有一年,晚上村里开会,主席台上的干部像黄河决了堤一样讲个没完,男人们勉强睁开半只眼听着台上唐僧念经般的讲话,年小的娃儿们躺在母亲怀里睡着了,时不时从这些人群中传来一两声呼噜声。主席台的煤油灯也失去了活力,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光,幸好煤油灯离讲话人的嘴巴稍微远点,不然肯定要让飞溅出来的唾沫星子浇灭。
又熬了半个小时,煤油灯终于顶不住,萤火虫般的微光也懒得发了,只剩下满屋子的煤油味儿。台上的干部意犹未尽,借着月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去自己家的油桶里倒一点煤油过来。灯熄灭了,这到不影响下边群众的听会氛围,在她们看来,台上无论讲什么基本上都是瞎讲。下边刚才还勉强睁着眼的男人们也借此机会头枕着墙就睡着了,没多大一会,呼噜声便此起彼伏。此时,大炮也进入梦乡,身体左右摇晃着,她梦到,正在拽着儿子转圈。不知道谁没有坐稳,一头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大炮听见声响,吓得一激灵,猛地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快卧倒,打炮啦”被春花这么一喊会场上顿时安静了。睡着的人也下了一跳,这哪里又打炮了呢。等大家明白过来,安静的会场开始喧闹起来。睡着的人都清醒,台上的干部拍了拍桌子,等待大家安静下来,趁着下边的人还清醒着,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会上干部反复强调的东西没有记住多少,你要问,肯定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类,不过在这次会议上,春花亢奋的喊声倒是深深地烙在人们心里,以后逢人都问秦春花:“春花,今个哪里打炮了啦?”久而久之,春花便被大炮这个名字代替了。起先,大炮还有点抵触这个名字,谁要当面叫她大炮,她肯定要跳过去挠你一把,后来随着大嘴的名字声名鹊起,大炮也觉得这个名字也蛮有意思了。
大炮的红严重威胁到大嘴,无形中给了大嘴不小压力,表面上两个人惺惺相惜,内里里谁也不服谁。她俩总要找机会一决高低。
十一月份左右,村子西边的麦田里麦苗已经露出嫩绿的头。这是农民们一年中最闲的时候,庄家都长出来了,随后又有一个重要节日——新年。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农民大多时候都聚在一起,晒着太阳胡乱聊着天,这成为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这也是大嘴和大炮最较劲儿的时候。大炮总是早早地来到断墙那等待着太阳的初升,她摸索出一个窍门——谁早到谁就能掌握话语权,就像战士打靶子一样,靶子树在哪里,不得打哪里吗?这可改掉了赖床的毛病,无论天多么冷,大炮都要早早起床,起来床没什么事可做,百无聊赖的大炮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去,还是生点火吧,算了既然生了火,把饭也做了吧。就这样,一家人都吃上了现成饭。大炮的娘一直认为大炮中了邪,天天跑到村南边的庙里烧香。后来发现除了早起做饭外,也没有什么异常,总算放了心。
大嘴永远是大嘴,根本不在乎别人能抢了她的地位。“你愿意起那么早就让你起吧,冻死你个龟孙儿”大嘴知道这事情,轻蔑地说。事实也正如大嘴所愿呢,无论大嘴怎么抢占先机,只要大嘴出现,主角永远是自己。每次大嘴都是吃过早饭,等待阳光稍暖时才从家里慢慢悠悠地晃出来,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光芒万丈。大嘴一出现,大炮的听众马上就你捅捅我,我顶顶你,一群人相互用胳膊肘传达着“情报”。一群人目光都聚在一起。
每逢此时,大炮都要把声调再调高,可是什么作用也没有。目光永远随着大嘴由远及近。关于此,西边柴火垛晒太阳的丁老汉说过一句话:“再咸的大萝卜也没有肉肉香!”很显然,人群被这块香喷喷的肥肉吸引了。
大炮的咳嗽声也没有引起几个人的注意,除了女人们瞅了瞅她又扭了回去,她们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男人身上,这种眼神似乎是一条牛筋绳,要把自己男人把目光扯回来。大炮再也没有信心讲下去,靠在墙头把头瞥向一边,不去看那神气的大嘴。她低着头玩弄着脚下的小石块。
“哟!大嘴,你可来啦”光棍汉老李惊讶地说。
“今儿可是有点晚呀”
“在家干啥呢?又跟晓仁干仗啦”几个男人你一嘴我一言地调侃着姗姗来迟的大嘴。大嘴并不生气,她正需要这种关注。村子里除了村子就数自己能调动起来这些男人们了,有的时候,大嘴甚至想,她能让这些男人们去给自己种地干活嘞。
大炮看到大嘴神气的眼神,心中充满愤怒,对准脚下的石块就是一脚,本来想用厚厚的千层底去踢,一激动用错了部位,踢在脚趾上。碰到石块的脚趾像是被点燃的棉花团子,又像过年时响起的二踢脚,疼痛随即冲向头顶,又从头顶散发到浑身各处。随即额头汗珠像是滴落在草纸上的水迅速在全身蔓延开来。大嘴咬着牙,用眼睛余光看了看人群,幸好没有人注意到她。
“大嘴,今儿个有啥好故事讲一讲呗”光棍汉老秦迫不及待扒开应在身前的人说。
“讲啥故事,天天哪里又那么多故事类”大嘴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其实心里已经开始转了好几前圈了,故事必须得有呢,要不这不又给大炮抢了风头,这可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大嘴搭了搭老秦的话,老秦更是兴奋,脸上皱皱巴巴的折子都舒展开来,露出来一道道黄泥道子。
大嘴肯定是看不是老秦,今天这么热心地回答他原因有二:其一,这里边人的话大多数不正经,动不动就往那事儿上扯。其二,老秦问到点子上了,这给自己腾出一些时间去考虑今天的讲话重点嘞。不管讲些什么,总要去吸引住这些人嘞,这是最基本的。这是埋在大嘴心底深处的声音,她明白自己的优势,但又不想过多地运用这个优势,古人常说容颜易逝,自己总有老去的那一天呢。她要去凭自己实力争取更多人。讲些什么呢,此时,大嘴的脑袋里有千万只饿疯了的野驴在狂奔。终于,脑袋大寻找到一点“草料”。
大嘴舔舔嘴唇神秘地说:“你们都不知道吧,老甲家的儿媳妇听墙根被逮住了”
听完这个消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信的人如获珍宝等候下文,持怀疑态度的人满脸疑惑地看着大嘴,似乎要求证什么。
大嘴怎么能捕捉不到这样的信息呢,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质疑,在她看来,她正需要这种不同的声音,理越辨越明呢。她内心早已想好了对付不同声音的对策。
“咋,还不信嘞?”大嘴信心满满地问。
“可不咋——”没想到好几个人这样说。这可惹恼了大嘴,她用揣在袖子里的双手提了提垂下的裤子说:“真嘞不咋,俺能骗你们,不信你们去问问——”。问谁呢,一时还没有想好。大嘴有点激动,没想到竟然有人反驳自己,尤其看到旁边的大炮在冲着她笑,心情失落到极点,必须要证明一下了,她思索着。
“不信问谁——”光棍汉老秦追着问。
“不信问问——问问守良媳妇儿”大嘴把心一横,将守良媳妇说了出来,本来她不想出卖守良媳妇,可是事到如此不说也不行了。对谁也没有对自己亲嘞,不是吗?守良媳妇再不好惹,反正就是这了,愿咋咋吧。
本来对于这事,大家都会把它当做娃儿们过年时放的炮仗,响的时候就听听响,响过后就任由它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没人去追究它的前身后事。
不远处,守良媳妇兰香从拐角走了过来,大嘴说了一句还有事便悄悄离开了。
此时,大炮心里稍微痛快些,但这种痛苦又夹杂着写无法描述的痛苦。同一日,黄止村的两位重要人物都哑火了,本来饶有兴致的人群也觉得缺少点的什么,至于缺少点什么呢,他们也说不清楚。
大炮趁着人群的躁动一瘸一拐地离开这棵光秃秃的树。她努力地保持着正常姿势,但是越是想要正常越不自然,几次都差点跌倒。这种感觉让她更加沮丧,让她想起来偶尔从东头被调皮孩子打断腿的老黄狗。她逢人就解释道:“蹲得腿麻啦”
大炮拖拉着那条伤腿回到家中。插上门闩的那一瞬间,痛又一次袭击了整个身体,她一屁股坐在床边呻吟着。满心的愁闷情绪占领了心头,她努力地脱下鞋子,看着那锃亮发光的大脚趾骂道:“娘了个逼嘞,大嘴”。所有怨气都要洒在大嘴身上,她已经在心里高高举起石头,她要砸向大嘴的脚上,再扔在那让人产生无限联想的大奶上,把她砸扁!大跑心想。
久等未落的太阳终于从树梢上消失了。大炮早早吃饱晚饭等待着日落。夜正黑,她偷偷溜出家门消失在弥漫的黑夜里。
“二嫂在家冇”大炮冲着院子里喊。
院子里兰香跑了出来问:“咋了?春花”
大炮见守良媳妇跑了出,转身就要离开,但此时已晚,只好扭过头来说:“冇——冇事儿,哦,借个东西”
锦程听到有人叫她,也从屋里跑了出来。见春花正和大嫂说话,约莫着是找大嫂的就又进了屋。过了一会,兰香领着大炮进了屋子说:“锦程,那个春花找你有事”“俺,俺也冇啥事”春花赶紧说。但此时她感觉自己已经被架在戏台上,下不去了。无论怎么样,这场戏都要演完嘞。兰香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瞪着眼睛看着她俩。一时间,只能容下一张床的小屋充满了尴尬气氛。在兰香的注视下,大炮手足无措,此时,一脑门子的汗滴落下来。她有点后悔,后悔自己竟然如此冲动,羊入虎口呀。
锦程走上前,笑着拉着守良媳妇的胳膊说:“大嫂,你看看,春花估计想跟俺说点东头的事情呢,你看看——”兰香一听说是东头的事情,不情愿地离开了。
“说吧,啥事?”锦程问
“今儿个大嘴说你听恁大嫂墙根了”大炮趴在锦程耳边悄悄地说。
听大炮说完,锦程想了想说:“妹子,别听这些人瞎嚼舌根子,冇影子的事儿”
“嗯,俺也觉得是嘞,不过,这事儿,这事听说是恁家守良媳妇说的呢”大炮似乎对这个反应有点不太满意继续说道。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守良媳妇从外面冲了进来。大炮见状想从门边溜走,可是已经晚了,守良媳妇已经挡住了门口。她往后退了几步躲在锦程身后。
“你给我站住,你说谁瞎说了!”兰香指着大炮问。
大炮躲在后边不敢露头,腿不自觉哆嗦着。这可咋办呢,惹了大事了呀。大炮心想。
锦程眼看着事情有点不可收场,压制住自己的内心的怒火说:“大嫂,俺是起来扫雪了”。一听见这个,兰香挺着大肚子跳了起来喊:“甭装了,有大半夜起来扫雪的嘛?”说完扭身到了院子就开始喊:“哎呀,冇法活了呀,冤死俺啦——”
听到哭声,老甲的夫妇、守良都跑了出来。
兰香看着人都出来但并没有什么反应,索性躺在地上哭喊着。守良见状,也不敢上前去搀扶,手足无措地搓着手。老甲的不时地看着媳妇,示意她上前去劝说一下。
老甲的媳妇刚想上前一步,腰还没有弯下来。兰香见有人来劝她,扯着嗓子喊:“哎呀——一家人都欺负我呀,冇人给俺做主啦”边说边用脚蹬着地转圈。每说一个字都要转一圈,像个要点着读书的娃娃。字不是从嘴巴里出来的,更像是用脚踩出来的。
越来越大哭喊声,将宁静的夜扯个粉碎。听到哭喊声的人们匆匆放下饭碗纷纷涌进了这个胡同。人越聚越多,没多大会,老甲的家的栅栏墙外站满了人。先到的人双手扒拉在栅栏上摆好了姿势等待着看热闹。后来的想尽办法往前挤。年久失修的栅栏在众人的簇拥下显得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倾倒的危险。老甲的看到这一幕,想上前去制止,一时又想不到合适的话,只好瞪着眼睛看着。在人群中,清晰可辨的是大嘴的声音,大嘴来的有点晚,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最佳位置。一会功夫,大嘴已经站在了栅栏门外。
门外声音嘈杂,吹口哨的,叫骂声,狗叫声,无不扰动着老甲的夫妇的心。
锦程看着手足无措的父母,心生惭愧,无论怎么样,这事情总因为自己而起。算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看着躺在地上的大嫂,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气愤?怜悯?这些感觉总要在内心中交织混合,不可轻易描述。
像是一场猴戏,外边的人等着看热闹。戏台已经搭好,就准备主角上演。锦程心想,算了,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大嫂怀着娃儿,不能一直躺在地上。想到此,她走了过去,扶起身子拉住兰香的胳膊平静地说:“大嫂,起来吧,算俺错了”
“你们看看吧,俺说的咋样,俺冇说错吧”守良媳妇顺势站了起来对着栅栏外的人说。
守良也走过来拉住媳妇胳膊带有请求的口吻说:“行了。回屋去……”没等他说完,兰香瞪了他一眼,守良松开手低着头站在了一边不说话。
见守良媳妇消了气,老甲的媳妇趁热打铁也过来挽着胳膊说:“中啦,不得想想肚里的孩子”兰香听到孩子,也不再争执,不情愿地跟着她娘回了屋子。
老甲也走到栅栏那说:“走吧,都都走吧,妯娌俩闹别扭正常事儿”
失望的人群也渐渐隐退,消失在夜的黑幕中。
待屋内硝烟弥散。锦程内心的酸痛又被从角落里翻腾出来,露出血红的伤口。她感到自己就像一艘无法靠岸的小船,在村东头的水坑里飘飘荡荡。似乎一阵风就能把这艘船吹翻。她努力把控着,尝试着。几年的磨砺中让她越发坚强,她练就了一项新的本领,无论今夜的哭泣多么难以抑制,第二天会随着初升的太阳仰头微笑。她清醒地迎接着每一天的第一缕阳光,看它洒在西边的墙上。阳光总让人感到温暖,也会让人忘记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