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破产清算后没多久,缺胳膊短腿的汽车被当做废品出售给废品收购站。这里的地皮已经以每座独院五万元的价格出售给个人,紧接着承载着一代人记忆的粮食局直属汽车队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车队消失,但记忆留存在每一个司机的心中。他们刚刚手摸方向盘时候的热情逐渐被家庭的责任取代,几经变革他们依然不离不弃。对大多数人来说,梦在这里开始,梦也在这里破灭。很难推测,他们多久才能从这个阴影下边走出来。
和众多下岗职工一样,他们都将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办公室主任杜一鸣在车队解散的第二天坐在粮食局办公室,仍然从事他的办公室工作。对大多数职工来讲,没有车开,他们就没有生活来源,没有了依靠。习惯了摸着方向盘吃饭的司机们,现在两手空空,不知道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他们的养老保险已经断了炊,想领退休金的话就的自己去补齐,他们无心顾及这个,养老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他们清楚,现在不找个活干,就根本不用考虑养老的问题了。
失业在家的守喜也是满脸惆怅。两个孩子上学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句话不说,早上盛好的饭在桌子上坨成一团。一个村子的战友在下岗的第二天已经卷好铺盖卷打道回府。二人虽然不说,但他们清楚,他们绝不能轻易回去,虽然到了老家能种点地不至于饿死,但是这样不是锦程的个性选择,绝不能服输,他告诫守喜“即便是死,也得像鱼一样扑腾扑腾”。
路是自己选的,路也是自己走的,在前进和后退之间,他们毅然决然地选择前进!
锦程自己做过一段时间生意,琢磨出一点生意的门道,她提议做点生意,但是做什么生意还真是个问题。俗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老祖宗总结的道理不能不警醒。守喜琢磨着自己能干点什么呢,从部队转业这十几年,自己一直在车上摸爬滚打,其他的还真是一窍不通。还真是作难呀,守喜想到此不禁叹了口气。
锦程说:“既然你熟悉车,那咱还做跟车有关的事情呗。”“那中,咱们先去街上转转再说吧”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去街上考察考察情况,然后再做决断。一出门就被邻居刘建波拦住,“咋了老哥,想做点啥生意呢?”守喜也纳闷,这话他咋知道了,刘建波说:“哎,老哥,你也别在意,俺在院子里站着时听见恁跟嫂子说话了,俺也不是故意偷听的,你也知道,咱这房子就一垛山墙……”守喜急忙说:“冇事,又不是啥秘密,这不是车队也倒闭了吗,俺俩寻思这做个生意,这不正准备去瞎转转呢”。“嗨,老哥,咱们是邻居,俺也不说客套话,俺那个农机配件准备转让呢,你看——”刘建波不好意思地说。“这跟堵着恁跟嫂子似的,只是,俺们都是老邻居了,这生意托给别人也不如意,还不如托给恁,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刘建波的一番话还真说道守喜夫妇心坎上,农机配件不正是和车有关吗?拖拉机三马子也是车呢,这跟汽车大同小异。守喜心想。锦程也感到满意,再说,住的这么近,也不可能忽悠邻居呀。唯一一点,锦程有点不放心,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她直接问:“兄弟,不是俺多心呀,干的好好的生意,为啥不干了呢?”“嗨,嫂子,你也知道我在公司当业务员呢,常年不在家,俺孩子还小呢,媳妇也抻不上手,啥生意能顶得住三天两头关门呀,俺要是业务员挣得钱多,俺早辞职回来干门市了”刘建波无奈地说出了原因。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的时候,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总会给你留下一扇窗。锦程的执著得到了肯定,说时迟那时快,守喜夫妇已经跟在刘建波后边打开了门市。
一来二去,基本上算是说定了。只要把钱结清了,守喜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开门营业。守喜和锦程无比激动。虽然到现在为止,三万千元的货款才找了个零头。不过乐观的他们坚信自己绝不能被困难打败,接连几天,两个人把各自认识的人借了一个遍总算凑够了。守喜结清了货款,用颤抖的手结果门市的钥匙,他激动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从邻居家出来,两个人生着打开了门市门,静静地看着这货架上的铁家伙。
正如跑车一样,拐了个弯,休整休整,现在又踏上了一条新的的道路,这条路好走不好走,他还不知道,不过他有勇气走下去。锦程绕着摆满这些叫不出来的名字的货架看着,心中感慨万千,一场改革的洪水差点把他们冲到黄止村。现在他们又抓住了一把稻草留了下来。
她要感谢帮助过他们的每一个人,如果不是大家的帮助,她也许真的要灰头土脸地回到老家去。
回到家里,她拿出一个本子记录上这几天的借款,她要把每一笔都记清楚,对她来说,本子上大大小小的数字并不是数字,而是一样的爱心。是这些人齐心协力把他们一家四口拉上了岸,现在她要好好生活,汇报他们。
经过简单的修整,门市开业了。一开门,就有顾客进门。第一份生意,二人可不敢怠慢。两个人都站在门口迎接着。来买东西的人也不知道他想买的东西叫什么,给守喜比划着:“约摸着就这么长”说着伸出胳膊给守喜比划着,守喜知道了,这个东西也就是二三十厘米。“那是干嘛用的呢?”锦程问。“就是插在机器屁股上看机油够不够嘞”那顾客说。守喜这才明白,人家是要机油尺呢,守喜绕着柜台四下寻找,买东西的人等的有点不耐烦,一个劲儿地催促。
“真不得劲儿,俺今个第一天做这个生意,还搞不清在哪里搁着呢,多担待点”锦程笑着解释说。
守喜绕着货架转了好几圈才从冒烟桶的下边摸到了机油尺递了过来。“多少钱?”顾客问。锦程赶紧去帮忙翻盘货单子。买东西的男人都笑了,今天我是你第一份生意吧,放心吧,绝对给恁开个好头嘞。顾客说。
机油尺,机油尺……两个人一边念叨着一边找。一本账单从前翻到后,又从后翻到前总算找到了。守喜说满怀歉意地说:“机油尺两块五”
“多少?”顾客似乎不敢相信,问道。
“两块五呀”锦程重复说。
“俺瞧恁俩是想发财想疯了吧,哪里有这个价了?抢劫呢这不是?”顾客不满地说。
一看顾客急了,锦程赶紧拿过来账本看,上边写的就是两块五,这等于进价是两块五,丈夫一分钱没有往上边加呢。锦程明白了里边是怎么回事了,如果顾客没有说谎,那就是刘建波盘货的时候以零售价把货卖给他们了。
锦程拿着账本让顾客看:“真不好意思,恁也看出来了,俺盘的人家的门市,这是人家给俺的进货单子,俺是诚心做你的第一份生意,俺家嘞一分钱也没有加,你看看这是进价。”
顾客瞄了一眼账本,无奈的说:“那也太贵了吧”
“这样吧,兄弟,俺今个盘的门市第一天开张,你也是俺的第一个顾客,俺啥也不说了,钱俺收你两块,俺也图个吉利,俺也不让你吃亏,这是俺刚洗的苹果,这几个苹送给你,你也图个吉利。咱们就当交个朋友,你看?”锦程说。
“嗨,那还有啥说的,都不容易,以后俺来门里了,让俺喝完水就行”顾客掏出三块钱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锦程提着苹果追了上去,顾客死活不接。
就这样还没有顾得上给门市起名字的守喜夫妇送走了第一位顾客,也交了第一位朋友。
这三块钱,锦程一直夹在她的账本里,对她来说,这也是一笔无形的财富。
让他们感恩戴德的邻居给他们上了第一课,做人要实诚,但绝不能实心眼。
经过第一位顾客的指点,锦程跑到其他店铺咨询了几件商品的价格,回到门市一对账,发现自己的进货价跟外边的零售价一样,有的甚至高于零售价。二人商量,他们决定,所有从刘建波手中进的货统一按进货价出售。等自己进新货了再加价。
生意并不好,半天也没有一个人光顾。偶尔进来一个人吧,不知缺少这个就是缺少那个。开业三天卖了不到三十块钱,除去本钱白塔功夫。两个人站在门外,四处打量着,路上的行人只要往这边扭扭头,锦程马上走上前去询问人家需要什么,这样可把瞎逛游的人吓坏了。
既然跳到了水里,不前行就要沉底。锦程意识到生活似乎没有给他俩退路。一个接着一个的陷阱等着他们去跳,她越来越感觉到爹曾经告诉她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句话。现在想想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她告诉自己,跳到河里呛了水也没有什么好悲伤的,活着就有生的意义。
生意依然惨淡,守喜搬着凳子坐在门市外面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吃过早饭,锦程推着自行车出了门。她要去大街上转转,只要是和自己门店有关的门都要一头扎进去看个究竟。遇见新奇的货物总要问上几句,一旦价格还的差不多的时候赶紧找个理由出去,在到其他店铺对比对比。起初心里难以过去心里的坎。慢慢的就习惯了,生活的困顿撕扯着人们的面子。如果觉得店主性格还算随和的话就留下来多聊上几句。只要是店家不撵她,就绝不先走。
锦程把外出取来的“真经”都写在被儿子废弃的本子上。半个月下来,本子上写的密密麻麻,几乎将近一本子。从店主的口中得知,每天早上,新城村村口都会有一辆大巴车来接准备去安泰市进货的人。
她准备去安泰市看看,反正门市上也用不着两个人,她从把家里的所有的钱都装在衣兜里坐上了接送车。接连几天,她几乎每天都去,一下车,在偌大的五金市场中一家挨着一家逛。刚开始,司机还以为她是蹭车坐呢,下了车紧跟着她转了几圈才算放了心。由于钱少,又害怕被骗,她已经再也折腾不起,即使一个小小的水坑都能把他们一家人搁浅。她紧着畅销的货物进了点,没办法,她知道整个家里能花出去的钱拢共二百十块,除去门市留下了四五十块的零钱,其他的都装在她的身上。
经过几个月的煎熬,生意略微有了点起色,盘的货底越销越少,这些钱回笼到手中,现在她又多了点资本。钱虽然还是没有挣到,不过好歹看到了希望,在前方黑暗的夜的尽头有一丝光亮在闪烁。
一天中午,;守喜像往常一样搬着个凳子在树下休息,这样一来可以看着门市,二来也省些电。刚坐下,“老弟,能不能借点水喝呀?”守喜一抬头,两个男人站在他的面前客气地说。
守喜本来就是个热心肠,满口答应,不一会钻到屋里提了个暖瓶掂了两个大搪瓷碗。两个人端着烧的龇牙咧嘴的。守喜笑着说:“慢点,慌啥嘞”。那个眼睛略微凹陷,疙瘩鼻的男人放下手中的碗说:“不好意思,让恁见效了,俺跑了好几家了,就想喝口热水,跑了好几家了都没有喝到,还是你……”另一个男人等着眼睛看着守喜,嘴巴边吹边往下咽。疙瘩鼻对跟着提皮包的胖子说:“别光喝呀,也不谢谢恁好心的哥”守喜赶紧摆手说:“不用不用——”。听到疙瘩鼻的话,胖子说:“哎,哥嘞,你都不知道,俺这中午就想喝点热水,俺之前常年跑车,有的时候一天也捞不着个干粮,这饥一顿饱一顿的,这肠胃早就受不了了,街上的冷饮店俺也不是买不起,有一点办法可不敢受那刺激。”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端起碗喝了一口水。
听见胖子说他也是开车的,这可和守喜碰了头。守喜赶紧说自己也是常年跑车了,车队不办事了才自己捣鼓个生意做。胖子听完守喜的诉说,兴奋地把碗放在地上,把凳子往前挪了挪说:“真了哥?俺那的车队也不中了,估计全国上下都是这行情,俺去过好几个地方了,都挺司机说,之前给国家开车了,国家不中了又开始给私人开车了。不过,俺是子车队倒闭之前就不干了……”胖子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一口气说了那么多。
守喜也像是遇见了知己,一个劲地给胖子倒苦水。谁能体会兴胜的车队轰然倒闭的司机们的心情呢,这些痛苦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呢,大家都觉得他们这些司机个个小金库满登登的,谁也不相信这些人会成为穷人,甚至是成国家扶持的贫苦户。胖子竟然也动了情,说的差点掉下泪来。疙瘩鼻朝着后背推了胖子一下说:“你瞧瞧你,竟惹恁哥难受呢,你这能弄清楚不能?”胖子像是没有听见,根本不去理会疙瘩鼻的意见。
胖子看着守喜说:“哥,咱俩说咱的,俺也是多少年没有遇见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搁以前,俺能步行,去哪里都得雇个车嘞,现在来受着洋罪,”“哥,俺不知道恁这是啥行情,之前那钱挣的跟大风刮的似的,现在——哎——”胖子说完叹了一口气低着头看着碗里晃动的水。
守喜深有体会,曾经车队的司机哪一个不是风风光光的,现在呢?哎——响起这个难过的往事,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疙瘩鼻端着碗边喝水边听他们两个人说话。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沉默了一会,胖子撩开自己裤腿说:“哥,这瞧见俺这腿了没有,这里边又好几根钢板呢,之前总觉得自己年轻,从拉粮食的车上往下跳了,这不腿断了,车也没法开了,现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呢。”
疙瘩鼻可算是逮住了机会,指着胖子笑着说:“你这是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胖子听完狠狠地白了疙瘩鼻一眼说:“日恁娘了,就会说风凉话”
守喜见状,赶紧打断他俩的争执。“喝水吧,水管够呢,不中咱们再去烧”
“好着呢,俺都不着咋感谢哥了。”胖子说。
现在,守喜已经把对面的这个胖子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他的好些话竟然给他说了,这事之前难以想象的。守喜诉过苦觉得心里舒爽许多。他感谢这个来自远方的陌生朋友。
胖子也把眼前的守喜当做了亲人,一来二去地,越聊越熟悉,越聊越亲切。从二人的口中,他们是成都新黑金生物有限责任公司的业务员,这次是他们是去南边的县城去送货呢,中途下来车来黎城查看一下市场。下一年准备来开拓黎城市场。说着又给守喜讲起来了华洲县的市场情况。
守喜听得目瞪口呆。看来生意并非难做,只是自己没有选对市场呀。心里虽说羡慕,但是也没有明说,人家已经告诉自己,人家的饲料专卖店还供不应求呢,不会供散户,再说也只是一面之缘,不好意思提过多的要求。有个想法又被守喜压了下去。
坐了一会,两碗水下了肚子,胖子和疙瘩鼻站了起来,临走时,胖子非得从皮包扔下来几袋子样品饲料作为谢意。疙瘩鼻一看胖子往外掏饲料,黑着脸按住皮包口说:“咱这是专卖店专用的,你这——可别砸了饭碗呀”守喜一听见疙瘩鼻的话也不好意思地说:“还是收起来吧,都自己人,说啥谢不谢的,以后渴了只管来。”胖子拽着皮包一甩,挣脱开了疙瘩鼻的阻拦,一边掏一边说:“哥,这是俺做主了,这你先卖这,好卖的话俺在教教你咋开专卖店,不好卖的话你就还扔这,就当俺的水钱了。”放下饲料后扭头对疙瘩鼻说:“规矩都是人定的,有啥违背不违背的,再说了,之后哥开了专卖店,公司还说个吊毛呀”。疙瘩鼻听见胖子的回击,尴尬地看着守喜笑了笑。
两人离开了没多久,疙瘩鼻又拐了回来说:“兄弟,俺不是拦着,小吕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做出了点业绩,俺也是怕他再砸了锅,他也给你说了,他的腿也瘸了,找到这个工作也不容易嘞,所以——哎”守喜见疙瘩鼻如此为难,以为他想把饲料拿走。他赶紧找了个塑料袋子装了起来,递到疙瘩鼻手里。疙瘩鼻手赶紧背在身后说:“哥,不,老弟呀,俺不是这个意思,俺意思是说你别卖乱了价格,二十元一包,不还价呀,要不……”。
说完,疙瘩鼻把饲料挂在门口的门锁上离开了。
二人走后,守喜并没有着急写牌子,他现在心里没有个底儿,这事咋着感觉就没有那么踏实呢,他决定等妻子回来再说。
锦程进货回来,车子没有扎稳就被守喜拽进了屋子。守喜一五一十地给锦程讲了讲刚才的事情。锦程把进的货卸下来放在门口,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对他二人说饲料绝对是一个新的领域,再说门市北边二百米处就有一个饲料门市。离得这么近可不是一个好生意,不过经过讨论,饲料还是上了马。守喜拿起毛笔写了黑字招牌挂在了门口。
锦程瞅了瞅丈夫的字笑着说:“中,不赖,黑金饲料配上黑字,都怪黑,希望也是匹黑马呀”守喜被妻子的话都得嘿嘿直笑。
牌子挂出去后没多久就有一个披着粗布大褂的中年男人进店来询问。那人掂起来饲料左看右看。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你这跟专卖店的样子倒是差不多,不知道这质量一样不”
锦程问:“咱们这有专卖店吗?”
粗布大褂说:“咱们这可冇这店嘞,俺都是骑着车子去华洲县里买的,这家伙可不好买,老断货……”
听到粗布大褂的话,守喜心里一阵激动。可有个发财的门路了。
看了好一阵后,粗布大褂才太初四十块钱摆在柜台上说:“俺先拿两袋子试试,效果一样的话俺在来买,不一样俺还得跑远路嘞”
粗布大褂付了钱拿着饲料出了门。锦程和守喜在柜台里盘算着,这生意可能做了,一袋子挣块,二十六,要照这样下去,一天卖几袋子饲料就能够房租和税务。
十几袋子饲料一天就卖光,紧接着几天,每天都有人来找这个饲料,一听说没有货,都跟守喜靠好,有的甚至留了电话,一旦来了货赶紧通知,守喜和锦程笑着把热情的顾客顾客送出门,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是财神呢。之前的担忧早已经随风飘散。现在他俩个整日坐在门口,一个人守着一个方向,盼望着疙瘩鼻和胖子的出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遗漏一人。
半个月后的中午,守喜看到,从门市南边十字路口来了两个人,这不就是他们日夜期盼的“救星”吗,守喜踢啦着鞋子迎了出去。
没有等胖子说话,守喜激动地说:“大兄弟,你可来了,俺可是天天等着你嘞”
胖子叹了口气说:“哎,哥嘞,你都不知道,俺这天天忙得要死,这不才抽开空拐过来看看你跟嫂子。”
“这样啊,来吧,咱弟俩再唠唠”守喜拉着胖子就往门市上走。
守喜死死拽住胖子的胳膊,生怕这个财神再溜走了。
等坐定了,守喜又端上一碗水问,“那个老哥嘞?他咋没来”
“他呀,前几天去郑州送货了,俺这天天满世界转,都靠朋友帮衬着,要不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嘞”胖子喝了一口水说。
守喜被说的挺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搓着手。
胖子看到了守喜的窘态,放下手中的搪瓷碗,笑着说:“嗨,老哥,不用不好意思,咱们整天出去跑车嘞,咱们啥时候能遇见好心人给咱端碗水嘞,哥也不用不好意思,这人不多!”
守喜脸一阵阵发热。好久没有得到表扬了,尤其是当面的赞扬。
锦程有个习惯,一般情况下,男人商量事情的时候,自己都不掺和,在外面觉得给足男人面子,这是她的做事哲学。
等水喝的差不多了。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胖子看了看手中的表说:“哥,时候不早了,一会俺还得去华洲县送货呢,俺不多呆了”。
他站起身就要走,守喜内心想拦住问上一句货的事情,可这个时候嘴巴成了茶壶里煮饺子,怎么也说不出口。锦程在外边也是干着急,她拿定主意,要是丈夫不问,她就要自己拦住胖子兄弟问问情况,行不行都得有个话吧。
没有等锦程出面,胖子又退了回来,说:“嗨,老哥,你瞧瞧俺这脑子,真是啥也记不住了”他对跟在他身后的半大孩子说:“你赶紧去车里搬两箱过来”
那个半大孩子撩起腿就往南边跑去。不一会晃晃悠悠地搬过来两箱黑金饲料放在了地上。
锦程看到饲料放在地上,心也落了地。
守喜这才想起来饲料钱的事,小跑着从柜台里那处四百块钱递给胖子,胖子把手背在身后,根本不去接。他说:“咋了哥,先别慌呢,这东西好卖的话你再卖,不好的话你给俺留着,俺来拉走,主要是俺这东西到底适不适合你们这的牲口,俺心里也冇个谱”
守喜手里攥着钱,一个劲儿地往胖子身上塞。这时,锦程走过来说:“大兄弟,你哥俩交情归交情,这生意归生意,再说了,这饲料也不是西北风刮过来的,人在外都不容易嘞”
胖子听见锦程的话,不再推辞,接过守喜手中的钱,从中抽取来两张递给守喜,说“哥,这是你挣的钱,本钱俺就收着了,你不能再说啥客气话,再说,这两箱俺就搬走了……”
胖子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向南走去。后边的男孩一直跟在后边。
这次,守喜长了个心眼,跟上前去给胖子要了个电话。万一这货卖光了,心里好有个准备呢。
新来的两箱子货没有几天全部卖光。锦程把这些卖饲料的钱拢在一起,足足有四千块钱。她握着这四千块钱,心里莫名地激动。她明显地感觉到手在颤抖。她的心里也说不出个滋味,到底是感动还是激动,她自己也不清楚。
守喜虽不说话,但是明显闪着亮光的眼睛不会欺骗自己。
是啊!这几年的功夫,他跑车积攒下来的小山一下子被炸平,之前渴望着站在山顶看风景的他们,现在趴在谷底,这怎能不说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呢,不过,现在,他看到了对面黑暗的夜空中,一株火把正在燃烧!
对他俩来说,黑金饲料正是一匹黑马,拖着金袋子向他们奔来。
守喜早已经迫不及待地给胖子兄弟打了电话,那边说等忙完了这一阵子就过去。
守喜和锦程又在顾客的垂头丧气中陷入焦急的等待。
再几个电话的催促下,一点傍晚,守喜都快收摊的时候,胖子站在了门市门口。惊喜的守喜赶紧跑出来,被胖子搬了个凳子坐下来。
坐下来的胖子不说话,皱着眉头,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守喜也不好意思贸然说话,静静地坐在旁边,拿着小棍子在地上胡乱画着。
许久,胖子吐了一口烟雾,用沙哑的口音说:“哥,不是俺不来呀,上次跟俺来要水的那个刘正旗去公司告俺状了,说俺扰乱公司市场秩序,这不差一点把俺的大区经理给干了。”说完,胖子骂了句“日恁娘,还几把刘正旗呢,一点不讲义气”。
守喜不知道如何是好,呆呆地看着胖子坐在那发牢骚。
听到此,守喜心里也不好受,自己的也挺难为情,因为自己差点让兄弟把工作丢了,真是得不偿失呀,自己太了解丢了工作的滋味了,哎——。他低着头不说话,手里不停地画着他的画,他想了想,抬起头说:“这样,兄弟,东西俺也卖光了,这本利你都拿走,俺一本不剩,算俺补偿你的,实在不好意思呀。”
守喜的话刚出口,胖子就制止住守喜,不让他继续往下说。“哥,你这不是打兄弟的脸嘞,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嘞,有一点风吹草动,俺就不要大哥了,这是人办的事呀!”胖子坚定的话语温暖了守喜的心。
锦程端着一碗凉开水递了过来。
胖子接过水,猛灌了几口,擦了擦嘴说:“放心吧,哥,俺不是胆小的人,现在这社会,胆子小,啥也干不成,还当个屁业务员嘞,只是——”
守喜明显感觉到胖子的话吞吞吐吐,他肯定有难言之隐。守喜抬起头说:“兄弟,咱们都是实诚人,你实话实说,俺绝不能拉兄弟后腿”
胖子顿了顿,说:“哥,既然这样说了,俺也不背你跟嫂子,公司不让俺给你供货了,不过,这样,俺看哥这销售也不错,俺自作主张,把华洲县的货截留了几箱子,约摸着有万把块钱的,华洲那俺已经说好了,只要他们那边不说漏嘴,公司知道个屁,就是——就是——”
“就是啥呀?”守喜着急地问。
“就是这次哥得先把货款给俺,华洲那都是先给钱了,要不给的话,回公司不能交账,这不都露馅了”胖子为难地说。
“这——”守喜陷入了沉思,对她俩来说,这一万元钱可不是小数目嘞,他好久没有见过整把的钱了,现在这生意,抽屉里能留个几十块钱已经不错了,这一万块钱去哪里弄呢?
看到守喜陷入了为难,胖子又点上烟一根接着一根抽起来。
听到外边没有了动静,锦程从里屋走了出来。守喜给她说了情况。锦程把心一横,她决定赌一把,无论是谁都不愿意放过这样的发财机会,谁愿意跟钱过不去呢。
守喜陪着胖子吸着烟,说着话。锦程骑着车子去她的姐妹家借钱去了。
到了晚上九点多,天已经黑透。天上一颗星星也看不到,整个天空死气沉沉的。过了一会,燥热的天气逐渐转凉,一阵凉风卷起灰尘从南边吹来。
“要下雨了呀”胖子说。
守喜站在门外向南望去。南边的天空上积压的厚厚的黑云想北边涌来,一道闪电划破了沉寂的夜空。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接踵而至。街上的行人没有一点防备,腿脚慢的行人没有来得及跑到屋檐下躲一下,已经被雨水浇透。
这一排门市前边凸起的平台上挤满了人。一阵风刮过来,外围的人都忍不住发出一阵无奈的感叹声。
门口被躲雨的人占领,守喜和胖子兄弟站在柜台里,守喜心情烦乱无比,身体内充斥着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他无法捕捉到这仅有的机会,他清楚,这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个发财的机会,更是让他翻身的机会。现在家里的亲戚都开始在他的背后说三道四。他感到,他们不像是以前那样敬重他,他也没有以前那么说话底气十足,真是人穷气短,马瘦毛长呀。
胖子实在等不及了,他说:“这样吧,哥,俺先回去,等以后这钱到位了,咱们再联系,你不是有俺电话……”。在守喜再来请求下,胖子才勉强留了下来,说好,等雨停了就走。
不过,外边的雨可没有停的意思,一阵接着一阵,人群中路远的人早已经耐不住性子,喊了个口号冲进雨里骑着车子向家走去。后边躲雨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嘘声、口哨声。
这时,门外的人群中散开一条缝。锦程从缝隙里挤了进来。
她已经浑身湿透,头发紧紧贴在脸上。滚圆的水珠从额头滴落,她没有顾得上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子递给守喜。
递钱的功夫,地上已经滴落一滩水。锦程也怕门口的铁钉、铁丝生锈,递过去赶紧挤过人群离开了。
这是一个三四层塑料袋包裹的钱,守喜数了数,拢共一万元。数完钱,守喜莫名的激动,似乎能看到手中的钱一张变成两张、三张……
看到钱,胖子也不再提着急回家的事儿。眼睛瞪得溜圆,他在心里一张一张地数着,生怕守喜那颤抖的手不利落。
等锦程换过衣服进了门。三个人合计着等雨停了把车上的货物卸下来。
守喜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天,到了晚上十点半,雨还没停的意思,地面上的水已经从四面方汇集到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南边的门市早已经行动起来,穿着雨衣扛着塑料袋子四处寻找黄土。水已经没过路边石。守喜心烦意乱地看着这天,无奈地说“这天漏了呀”。
看着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胖子焦躁不安地在门口走来走去。
他想了想说:“哥,这样吧,咱们打着伞,慢慢搬吧,俺怕这车进了水呀,”说着,胖子指着门口的卡车说“你瞧,那水都没过轱辘了”
守喜看到,雨势不减,按照往常经验,再过半个小时,水肯定要超过门口的台阶呢,再说,胖子兄弟还要回家呢,这大晚上的,让人家一直等着也不是个意思。
守喜从烧饼铺借了一把直径约有两米的大伞,锦程打着伞,守喜和胖子一趟接着一趟地往返在门市与车辆之间。十几分钟的功夫,货物已经整齐地摆在了门市,守喜点了点数,还多着三箱,胖子爽快地说多余的算是赠送的样品。守喜甚是感动。
门外,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往往是这一道闪电还没有走过去,另外一道已经赶来。雷声似乎和闪电较起劲来,你来一道闪电,我来一阵雷声。谁也不服输,天上像战斗前线一样火热。
胖子卸完车,实在待不下去,装好钱和守喜交代几句跳上车消失在雨夜里。
守喜和锦程看着货架上码得整整齐齐的黑金饲料心里乐开了花。守喜哼着小曲拨拉着算盘。珠子清脆的碰撞声像一只兴奋剂,直接打入守喜的心脏。他越算越开心,一袋子挣十二块,一箱子五十袋子,一箱子挣——守喜在本子上写下了这个算式:
12*50=600,25*600=15000
等守喜停下来手中的算盘,锦程凑过来,“多少钱能挣?”守喜兴奋地说:“一万五”。
锦程不住地说:“黑金,真是黑金呀,这可比咱配件来钱快得多了呀”
守喜也兴奋地说:“瞧瞧吧,这人还得心眼善点儿,要不咋能轮到咱呢,这好事”
等两个人忙碌完,守喜看了看表,此时已过十二点,守喜一点睡意也没有,要不是锦程的强烈要求,他准备在这黑金饲料上坐上一宿。
是啊,一个落水的人遇见一个漂浮的大木桩子怎么能不让人高兴呢,他要死死地抱住它,这根木桩是他重生的希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两个人已经打开门坐在门口等待着买饲料的人。他们知道,养猪的人都能吃苦,绝不会睡懒觉,他们也要早早地开门,给这些勤劳的人提供一些方便。
一天下来,一袋子饲料也没有卖出去,锦程安慰守喜说:“先别慌呢,前些天咱们买出去好几箱子呢,这怎么也得等猪吃完了再买吧,猪吃完了,你瞧瞧这人来不来嘞。”
守喜自信地说:“就是嘞,要不他们还得舍近求远,同样的价,同样的质量,冇憨家伙跑恁远嘞”
两个人有的是耐心,一天、两天、三天,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一个箱子也没有开封。两个人实在坐不住了。起先,守喜认为是招牌不够显眼,门口的黑子招牌也换成了白底红字,还是一个问家儿都没有。
守喜想起来曾经有个买家儿给过他一个电话,他翻箱倒柜地找了几个号码,一个个地打过去,一个说他打错了,一个是自己外甥的电话……直到最后一个号码才算找到人,电话那头的人说:“饲料得一个周期呢,都是每次喂猪的时候稍微添加一点点,得等一段时间就去买了”
守喜放下电话,心里总算得到一点安慰,能咋办呢,再等等吧。他祈祷着老汉的猪赶紧吃,吃完了让老汉来买他的饲料。
在这样无数遍的祈祷中又过了半个月。箱子还是原封不动地整齐地码在货架上。锦程也有些坐不住了,她拿起剪刀打开包装袋,她要查看查看包装袋子上是不是有联系方式,她要自己去那个地址去看看。还别说,包装上有一个电话号码,锦程按照电话号码拨过去,一个男的接的。“你好,你这事黑金生物饲料公司吗?”
对方似乎没有听清楚,“啥,你说啥?”
锦程尽量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对方总算听懂了,回答道:“俺这是黑金生物公司呀,您什么事情?”
锦程把饲料的事情粗略地讲了讲,一提起饲料,那边的接话员就说:“你上当了吧,我们公司是生产人吃的药剂呢,不生产猪吃的饲料,这是其一,你之前好多人打过我们这个电话了,看来你不是一家受骗了”
电话这头的锦程听得目瞪口呆,手哆嗦得已经按不在耳朵上边。对方的话像是虚无缥缈的烟雾一样,时而近时而远。看着妻子的表情,守喜也垂头丧气地站起来,搬起一箱子饲料摔在地上。
纸箱子被摔烂,里边的饲料撒了一地。守喜蹲在地上,痛苦地拨拉着从袋子里飞溅的粉末。这些黑金不是别的,正事一袋子锯末和树枝碎屑。守喜站起身,所有箱子都打开,每一个箱子里都打开一袋子,结果都一样,他抓了一把锯末狠狠地攥紧拳头。
货架上的箱子不再那么整齐,张牙舞爪地随机扔在地上。这些曾经给予他们希望的黑金,现在正像恶魔,伸出一只粗壮的手紧紧扼住他们的脖子,不能呼吸,又动弹不得。
希望和失望之间只隔了一个真相。这个真相足以把漂浮在幸福之中的人们一把拉下地狱,历尽折磨。现在守喜和锦程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虚幻,能承受的不能承受的都向他们扑来。他无力回击。
经过漫长的煎熬和等待,痛苦和失望。他们又熬到了深夜,他们骑车三轮车把这些黑金拉回家,放在过道的角落里。他们选择相信,猪吃了这些锯末粉状的糊糊会长的更强壮。他们宁愿相信,这些锯末不是一般的锯末,而是一种特殊的,他们所不知道的,有营养的树的粉末……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了期待的守喜和锦程感觉到眼前一片朦胧,即便是手能触及的地方,也总是看不清楚。
十月份,锦程像往常一样回到老家给五弟帮忙。躲开了伤心地,她的情绪似乎好了很多,人就是这样,短暂的逃离能够抚慰心中的忧伤,最起码一段时间内她是平静的。农忙时节,拖拉机是一年当中使用对频繁的时节,守喜在门市上忙得团团转。修车、拿配件,一天也吃不上个热乎饭,有顾客的陪伴,他也暂时跳过那些恼人的忧伤……
十月份中下旬,地里的农活基本完毕,农民们不再那么忙碌,到店里购买货物的顾客也不在着急离开,有事没事总要闲聊几句。
“你这还有这东西嘞?”一个顾客拍了柜台前的箱子说。
守喜一看,以为他说的是箱子里的门穿钉,就说:“这木门上用的呀,有人找,俺就进了几个”
“俺说的不是这穿钉”老汉指了指箱子上的字说:“是这个饲料”
一听见饲料两个字,守喜的头嗡地一声,像是拖拉机“开了锅”升腾起一阵白烟。
“咋了,老哥,你知道这饲料?”守喜关切地问。
“俺当然着了,这饲料根本不能用,俺邻居买的送给我了,当时我还纳闷呢,他家连个牲口都冇,买这饲料干啥呢”
守喜一听老汉的话,心里一惊,停下手中的活问道:“咋了,老哥,给俺讲讲呗”
老汉一看守喜来了兴趣,挠了挠头接着说:“之前有两个人拿着这个饲料推销了,说到县城买了这个饲料可以到他这退钱,买的二十,如果不用的话可以退二十五。很多人都不相信,不过人家都说这是厂家搞活动呢,为了打什么市场,俺也搞不懂,这不后来,好几个村子都跑到县城买了退给他俩了,挣个差价,你也着,喂猪的人觉得猪比人值钱嘞,哪肯让他们的猪去做实验呢”
守喜扶着柜台问:“到底怎么样的人呀,一个鼻子上都是疙瘩的,一个长得胖胖的吧”
“就是,就是,起先是两个人,后来只有一个满鼻子疙瘩的那个年纪大点的人。”
“你咋也着嘞?”老汉吃惊地问。
守喜想了想,无奈地说:“俺也上他们俩的当了,这不,看着有人买,俺就进了两箱子”。守喜没有敢说实话,他知道,这要是给人家说了进了一大推,人家还不笑掉大牙呀。
老汉笑了笑说:“别郁闷了,老弟,俺约莫着,这两个骗子之所以不来了,肯定是骗到大钱了”
守喜听到老汉的话,咬着牙,恶狠狠地说:“这些人都是冇良心呀”
老汉说:“咱老祖宗说的好,不占便宜不吃亏呀,做生意以后也得长点心呢,现在这人都穷疯了,别说陌生人了,他妈的,亲爹都骗嘞”。说着老汉又给守喜讲起了他们村子里传销的事情。
守喜哪里有心思听这个,此时,他的心里早已经是调料铺子,各种滋味杂糅在一起。藏在他心目中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彻底熄灭,这彻头彻尾就是一场骗局,之前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回想起来。等老汉离开,他跳出柜台,把那个饲料箱子撕个粉碎,扔到煤球火里,那仅有的一点希望在炉火中化为灰烬。
等锦程回到家,二人趁着半夜时分,偷偷地把藏在楼道下边角落里的黑金饲料拉出去,一袋袋倒进垃圾箱。第二天,这些纸箱子打在一起,卖个了收废品的老刘。
这些黑金饲料彻底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中,可是这个创伤久久得不到抚慰,许多年后,一旦提及此事,内心中仍然隐隐作痛。
时间慢慢地行走,天气转凉,一场秋雨一场寒。转眼间冬至已经到来。冬至的到来,预示着中国的北方的夜将达到一年中最长的一天。从今天开始,夜逐渐缩短,冷逐渐加剧,人们开始躲在厚厚的棉服里,等着熬过一九、二九、三九……
守喜披上破旧的棉服,对他们来说,寒冷的不是天气,而是,他们的门市也将进入寒冷的冬季。一整天,二人呆呆地坐着,站着,出来,进去。他们无比期待着春天的到来,可是一九刚来,二九还在路上……
他失望地站在风中,一阵北方刮过,他不禁地打了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