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破晓,喻仙山上便有两个村民打扮的人携着佩剑驱着车马往松都而来。
“哥啊,”年纪稍小的那个微有不悦,“为何要将那狼女交出去?这以后俺们收买路财哪还有顶罪的人啊?”
“胡说!”正赶着马车的那个身材矮小却又健壮的中年男人闻言,面色一转,使着手里的马鞭狠狠往那马屁股上抽了过去,随即喝骂道:“想什么呢?哪还有以后?昨晚就是最后一票了!”
这兄弟二人分别唤作张平和张安,都是喻仙山山民。张家兄弟原本是三人,然家中长兄于去年病逝,只留下一孤嫂后改嫁张平,还有一女儿叫张喜娘的也过继到了张平家里。这小女孩生性活泼长得也漂亮,山中每户居民都对她尤其喜爱,可不知为何于一月前感染怪病,张家兄弟于松都遍寻名医也毫无头绪。直到后来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名羊姓游医,开了道没有名姓的药物予其服下,才微有好转,可也仅仅只是微有好转而已。
“山中居民,本都是良民百姓,为我张家之事为匪已经让我很过意不去了。”见张安脸上不悦转为不满,张平又语重心长道:“弟啊,岂不闻,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恶事做多了总是会有报应的!你我二人的确罪大恶极,一死无妨,但不能连累山里其他邻里啊!”他重重地叹了一口,“大家都是好人呐!都是为了喜娘......”
张安抿着嘴唇晃了晃脑袋,若有所思。
“总而言之,劫掠之事,莫要再提了!”张平如此吩咐过后,车马已经驶入了城内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
立刻就有家仆打扮的人窜了出来将车上那些装有财货的箱子卸了下来,往屋内搬去,兄弟俩也由他们了。张安转身入了另一辆马车内,从中将一名小女孩给抱了出来,方才跟着兄长也往屋内踏去。
“羊医生何在?”
“在偏室。”正忙碌的家仆里有人应了一句。
照着他所说的话往偏室过去,便能看见那名须发皆白的山羊胡老医生正品着青茗于案前安坐。
“羊医生,加上前几回的,治喜娘的钱我们兄弟俩这次可是凑齐了。”先开口的是张平,他言语急切,但也没忘记行礼,“请速速施医救治吧!”
兄弟二人都是急不可耐。可那名山羊胡老医生却仍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捏着杯子又饮了口茶,才摆头缓缓道:“不及。”
“如何不急!”这下张安是真的生气了,但碍于手中抱着自家侄女,只能用嘴发作,“你这老家伙好生过分!人命关天!你要的钱俺们兄弟俩也给你弄来了,此时到了要你作用的时候,你却还要推辞!”
张平也生气,但比起他的这位弟弟,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会冷静些,于是将张安喝退到了后面去,继续等着那山羊胡老医生接下来的言语。
“还差一点点。”
“你这厮!休要得寸进尺!”眼看着张安就要放下手中女孩跳起来将这偏室给砸了,张平赶紧扯住了他,忍着不悦低头向身前医生请教道:“不知羊医生所言的一点点,可否具化?”
“就一点点而已。”那山羊胡老医生又饮了口茶,慢悠悠地道。
正在张平等着对方下文的时候,那张安却已经找了个凳子把自家侄女给放下了,转而冲到了那医生面前。
“张安!”张平喝了一句,却是没拉住对方。
张安摁住了腰间的剑鞘,就在张平惊愕之际,“休要胡闹!”一言喊出,那张安却只是解剑昂然下跪,双手捧剑将剑呈给了那名医生,他低头沉声道:“这是半月前抢来的,俺就只有这个了,再多俺们兄弟俩是真的拿不出来了,求羊医生救救俺侄女!”
见自家弟弟如此举动,张平不禁有些想哭,也学着张安解剑下跪。
“求羊医生救救喜娘吧!”
然那山羊胡医生只是笑着又品了口茶,随即幽幽言道:“吾并非此意,至于这一点点嘛......附耳过来。”
......
“大人,不可啊!”
章承本就不快,他勤勤恳恳四五年,本来是马上就要升持器卫的人了,却因为这狼女一事搞得甚至有可能会降为古木吏了,如今更是得带着全队一起听湛晴岚那关系户的号令,是个人都会不爽。如此情况下,还得听人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便更觉不耐了。
“何事不可,你说清楚,如果是无关紧要的时候,我等下就把你丢进审判室里去!”他没好气地道。
杨宾鸿,也就是章承的那个副手了,急忙言道:“不可让那些喻仙山民们坐实拦路杀人的罪名啊!”
其实他会如此说也是理所当然的了,现在一切的一切,无论是狼女无罪,或者是狼女有罪,这两种说法都只是猜测,并没有实际上的证据,只是在章承跟湛准两人各执一词的情况下,选择支持湛准的人多一些罢了。可一旦坐实了喻仙山民们拦路杀人的罪名,那么章承降古木吏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若是章承降为古木吏或是升为持器卫,那么便会有另一名古木吏升上来顶掉章承的位置。本来,若是章承升为持器卫的话,那么升上来顶掉章承位置的那个人一定是杨宾鸿,可若是降呢?别忘了,导致章承冤枉狼女而险些放过真凶,造成这个结果,他杨宾鸿难辞其咎。
可是,现在的种种风向都表明,湛准是正确的,他章承是错的。还能如何呢?
“那你说怎么办?”
“让狼女坐实罪名!”杨宾鸿激动地道。
“嗷呜!”他这句话声量并不大,但却好像的确引起了百米之外一穿着康伯府吏员服饰的一小女孩的注意。
这时杨宾鸿才发觉,他们已经快走到湛准说的那个集合地点了,于是赶紧闭嘴不再言语。
“章承部七人,全数到齐!”章承上前拱手道。
“很好。”湛准挥了下手,示意他们在一旁稍候,又朝身后的几人中扫过去。
王定,孟坚,阎盛,钟周,尹寺都到了,嗷呜站在旁边也还算乖巧。
“林隼呢?”
“老大你还不知道吗?”胖子阎盛答了一句,“康伯府其他吏员已经讨论了一上午呢?”
“哦?我为何不知?”
“晴岚你上午忙着给嗷呜洗沐,自然不知。”王定道:“君侯上午亲自下令,谈及了林隼这两月于晴岚你属下表现突出,再加上上次山魅一事的出色表现,就将他破格提为青铜持器卫了,正好接手蒋少君之前那个验尸的职位。”
“接手?我兄长他如何了?我为何也不知?”湛准满脸茫然。
“也是上午的事。”这次是钟周插嘴了,“管验尸的那位徐老伯在缉邪侯面前大肆夸赞了一番蒋少君,说他这两月间于验尸间里干得如何如何好,好话都说尽了。正好林隼升持器卫,缉邪侯便索性将蒋少君提为白银持器卫了。”
这便是关系户和验尸这种琐职的好处所在了,虽然不像缉拿任务那样有可能可以一次便收获大额的功绩,但也根本不用承担任务失败的后果,只要稳稳当当地干,升职是必然的事情。
“这样啊。”湛准不由皱眉。
倒不是因为自己那位兄长升职如此之快他心里不平衡。只是林隼走了,他少了一种安全感。那喻仙山中可都是刁民啊,没了林隼的保护,他这次再去,还真有点怯怯的感觉。
“嗷呜!”他心中所想仿佛被身旁小女孩听见了一般,嗷呜兴致高昂地跳了出来,拍了拍胸口,仿佛在说:“不用担心,包在我身上。”一样
这又让刚刚还有些心烦的湛准不由失笑。
是了,这小怪物的战斗力可不一定比林隼要弱啊。
“走吧。”他揉了揉嗷呜的脑袋,她的头发也不再脏乱,不过因为湛准手拙的缘故,被扎了两个难看的辫子,但是,她似乎很喜欢,“去喻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