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义芜小镇。
这时的南方早已不见了冬日的冷冽,尤其今日,更是能见着艳阳高照。
“呐!你看这迎春花开得多漂亮啊!”
棕黄马上,男人单手扯着缰绳,身前的女子在路过枝条边时随手摘下了一朵淡黄色的花蕊嬉笑着别在了他的头上。
而见蒋闽对此无甚反应,只是驾马往前。那位太尉家的小姐立刻就嘟嘴摆出了一副生气的表情。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我有些紧张。”蒋闽勒住了缰绳,在一处能见着湖泊的山坡处驻足往远处观望。而那湖泊边上,有两位身着蓑衣手持钓竿正屏气凝神耐心等待着鱼儿上钩的长者宛若木雕,“左边那个是你二叔,右边那位长者却是何人?”
话说,那蒲婉的父亲蒲老太尉乃是当朝权贵,而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由此缘故,蒲氏在乡里的声望也日渐升高,逐渐成为了仅次于湛氏等名门的豪强家族。当然,蒲老太尉因为职位缘故必须呆在松都,所以,义芜这边的本家就只能由老太尉的胞弟,也就是蒲婉的二叔,蒲邵先生来当家了。
而这次蒋闽与蒲婉特意驾马来这郊外寻他,其实是为了商量两人的婚期的。
“那位长者,呃。”蒲婉狐疑地往蒲邵身边望过去,从那另一位长者蓑衣的缝隙间隐约能见着里面还穿着青红的锦绣,似乎也是某位大户人家的老爷。但蒲婉细细思索一番后,也只能大略地猜测说:“许是骆家的人罢?骆家是乡间大户,又与我家世代交好,二叔会约他出来钓鱼也奇怪。”
而见着蒋闽立刻面色青红不定了起来,蒲婉又赶紧出言安抚了他一句,“你也不必拘谨,骆旗的事,虽然不幸,但他们家也已经释怀了。况且,这本就与你无关。”
见蒋闽还是有些愣神,这位太尉家的小姐索性直接从他手中夺过了缰绳,“走了!”娇喝一声后,她便直接驾马下了山坡,往湖边两位长者身旁而去。
“哎呦!”
恰逢湖内浮漂抖动,蒲邵正要收杆之时。却被自己这位侄女吓得将钓竿都没抓紧,“我还道是哪个冒失鬼把我刚要钓上来的鱼给吓跑了呢!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就是我那个冒失鬼兄长的亲生女儿才做得出来!”
蒲婉闻言也不恼,笑嘻嘻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招呼着蒋闽一起在湖边坐定,又赌气似地言道:“二叔还好意思说我爹爹呢,如今家里事务堆积如山,二叔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钓鱼。若是被叔母知道了,回去怕是免不得一顿呵责的咯!”
“嘿!”蒲邵也是嘻然一笑,重新把钓竿摆好了位置,反而显得有些儿得意,“婉儿你这话说得不对,若是你叔母知道了,夸我还来不及呢,怎又舍得骂我?要知道,我可是因为她最近得了风寒,而乡里不早有传言嘛,这石湖中有横公鱼,而若是将那横公鱼以乌梅二枚煮着吃了,则能治邪病。你二叔我呀,其实是想钓只横公鱼来给你叔母补补身子,才冒着今日闷热出来垂钓的。可不算是不务正业!”
蒲婉白了他一眼,满脸怀疑的表情。
“可叔母未病之时,二叔你对于垂钓,似乎也是挺热衷的。”这位太尉家的小姐损起叔父来也是毫不留情,“听父亲说,貌似乡里传起这湖内有横公鱼时,你便成日往这湖边跑。照我说呀,二叔你怕不是对叔母的病有多关心,而是对这横公鱼情有独钟罢!”
“兼而有之嘛,且不说这些了。”当着旁边另一位骆家朋友的面被自己侄女揭短,蒲邵显得有些尴尬。转而看到一旁的蒋闽,他又赶紧转开了话题,“晏池呀,今日你俩特意跑出来找我,应当是有要事的了?”
“的确如此。”蒋闽正了下身子,想拱手行礼,却因为自己只有一只手臂而不得施为。再看到旁边有位姓骆的长者,他又本能地更加拘谨了一些,“其实,这次我们是想跟二叔你商量一下,呃,我们的......要不婉儿还是你来说吧。”
蒲邵看着这个独臂的小伙子,挑着眉头有些儿不解。
蒲婉也白了他一眼,又坦然向蒲邵言道:“其实我们就想来跟二叔你议定一下,我俩的婚期该定在何日较好。”
话毕,旁边那位骆家的长者表情微微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也没特别的举止。
蒲邵快速地扫了眼他的表情,倒是也不怎么在意这人与骆旗还有蒲婉间特别的关系了。
“呀!”他突然抚掌大笑,又不忘调侃了蒋闽与蒲婉一番:“如此大喜之事,晏池你为何要显得如此羞涩啊?反倒是婉儿,你也是当真不害臊了!你两加一起,正当是绝配呀哈哈!”言罢,看着两位小年轻都有些微微泛红的面庞,他又果断言道:“既然你们情投意合,那成亲的时间,其实也不那么重要了。若你们愿意,即便是今日晚上就洞房我这个做二叔的也没甚意见。正好你叔母病了,这也算是冲喜了哈哈哈!”
蒲婉与蒋闽相视一眼,心中皆觉得喜悦。
“这可是二叔你自己说的哦!”大小姐跳上了马背,又扯了自己那位独臂郎君一把,接着又向蒲邵笑道:“我俩今日就要成亲。二叔你可要把婚礼需要用到的东西都给备好咯,我们蒲家与蒋侯爷家的喜事,一定要是最大,最好的规格,万不可叫人给小看咯!”
“嘿!”蒲邵骂了一句,“你这丫头,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如此猴急!”
而在阵阵笑声中,蒲婉与蒋闽正欲驾马离去。突然道路那头一匹骢马疾驰而来,驾马的人身着家仆服饰,待到距离将近,他便直接跃马而下跪倒在了那位骆家人身后边。
“老爷!三夫人......三夫人她,难,难产而死了!”
斗笠之下,一张精瘦的脸偏了过来,刚刚还神色自若的脸庞上现在只看得见惊慌。
“孩子,那孩子呢?”他痛苦地晃着那名家仆的身体急切地问道。
“孩......孩子,孩子也......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