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在忠州洋渡镇,他故意说到奉节的白帝城,就是为了安全考虑,故布疑阵。
毕竟,世上最难测度的就是人心,别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额!”
这个问题,在来的路上,韩余早就想到了,只是他实在料到,这位将军会这样直接,如此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问他如何保证他们的安全,这让他之前想好的很多应对都无从出口,他呆立半响,才开口道:“我和张家兄弟是世交,我保证不会…”
顾辰打断道:“你知道,这不能说服我。”
韩余又道:“将军可以去打听,我韩余在方圆十里村的名声,就知道我没有骗人。”
顾辰粗暴道:“没时间,即使知道你美名传方,这也不是我立即信任你的理由。”
韩余抓抓脑袋道:“那将军说如何?”
顾辰不紧不慢道:“我是再问你,不是让你把问题抛回给我。”
此时,顾辰身后的牛上天握紧了刀柄,瞪着一双牛眼,大有一言不合就血溅五步的架势。
就在这时,江上又出现了几艘船,打破江面的平静,伴着水声来到渡口前,韩余也一眼瞥见,他的眼神越发焦急,心里暗暗叫苦,甚至有些慌乱起来,没了之前的沉稳,他知道他来了竞争者,可是这笔生意,对于他们已经快揭不开锅的船帮,尤其重要,他又不愿意就此离去,再者说,他既然来了此处,还能轻易带人离去吗?
今年伊始明清之间来回拉锯,他们这几家还勉强躲藏在芦苇荡中的船帮,度日越发艰难。
他对于自己的性命看得很轻,但是总有一些人是他在乎的,不能饿死在芦苇荡里。
韩余的神色不断变换挣扎,有柔情有铁血,其间还有夹杂着狠戾,这些,都被顾辰一览无余,他好整以暇,一点也不急,就是被韩余引为外援的张钊,此时,也在不经意间看向了别处,好像黑乎乎的江面,更加吸引人。
终于,天人交战之后,韩余咬牙道:“我可以将我的儿子作为人质,交于将军,这是我的独子,这是我们船帮最大的诚意。”
顾辰轻描淡写说道:“好,你说服了我,儿子带上来吧,生意成交。”
韩余也是一个果断人,做了决定,就没有再犹豫纠结,恢复了自信,立即关心起他的利益道:“将军,之前张钊承诺过我,会先付总数三成的定金,到了忠州之后再付三成,余下四成到了白帝城再付,这还算数吗?”
“当然作数,你们要是表现的好,到时候本将军再多付给你们一两成,也未尝不可。”顾辰笑道。
听到多付一两成,韩余没有立即兴奋,他心中只是期盼,要是能够拿到此行全部的酬劳,他就心满意足了,就能够让手下的汉子,还有他们的家人过上一个好年,船帮也能够继续维持下去,他心中坚韧道:“熬吧,总会熬到云开见月明,船帮就是我老韩家的命,决不能断送在我的手中。”
就在这时,天上的月牙儿,爬出了云层,明亮皎洁,韩余心中轻快了几分,他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李姓百人将带着渔村的老村长,来到近前,顾辰对他们也是照此办理,最后,熊大和王小二带着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最后登上最大的船,来到顾辰的身后,男孩和女孩身上都飘荡着鱼腥味。
顾辰在他们畏惧的目光中,为他们递上两块柔软的面包,闻到面包的香味,他们呼吸瞬间变得急促,眼睛变得大大。
等两小吃完香甜的面包之后,他们就变得健谈开朗了许多,拍在小胸脯上说,等到明日白天停船休息之时,他们要给贵人露一手,下水给顾辰抓鱼,作为回礼,这就是朴实的船家儿女。
这一切,被在旁边不经意间经过的韩余,看在眼里,他的心里瞬间踏实了许多,正在整理船舷的他,手上也不免轻快了几分。
这一切,顾辰装着没看见。
其实,每艘船上都有他的人,分成两班,不分日夜的,陪着那些看起来老实巴交,又穷苦异常的船员,哪怕是他们站在船舷上出恭,也有一人捉刀相随,虽然他手上已经有了人质,还是没有丝毫放松。
他可不想阴沟里翻了船,何况这是风高浪急,鬼神莫测的长江,滚滚长江东逝水,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神不知鬼不觉地喂了这江底的千年老王。
就这样,顾辰和他的队伍连夜出发,待到第三日清晨。
船队已经快到洋河镇,果然是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顺流而下,一日两夜,走走停停,就到了忠州境内,虽然这速度完全比不上现代,可是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不错了,可以看出两个船帮的卖力和用心。
在刚进忠州时,顾辰就爽快的付给韩余和另外一个船帮三成酬劳,不多时,两个船帮就有人携带酬金,直接跳船,游回岸上,将酬金送回他们的老巢,顾辰对此不以为意,这也是对方对他的戒备,人之常情,何足道哉。
看着面前的两个船帮首领,顾辰平静说道:“我们就在前面的洋河镇下船,你们准备下。”
两个懵逼的首领,彼此相视一眼,心中大惊,还是韩余反应更快,急切间问道:“大将军,那我们的酬劳如何算?”
另一个刘姓头领,也巴望着看过来,神色坎坷。
顾辰笑道:“放心,到了地方,还是按照之前讲好的到白帝城的酬劳算,不仅如此,本将军多付给你们一成,回去过一个好年,你们孩子都有点营养不良呢,得吃好点,你们看,那两孩子枯黄如稻草般的头发。”
看着两个船老大神色还是紧张,犹疑不定,顾辰再次笑道:“两位,难道走了一半多点的路,没有到地方,就收到了比全程还多的钱,你们不满意?”
韩余稳了稳心神,恭敬道:“大将军,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们就在洋河镇的桃花渡把诸位贵人放下如何?”
顾辰看向下游的方向,说道:“桃花渡?那里离秦氏老宅有多远?”
韩余和那刘姓首领听到秦家两个字,互望一眼,瞬间松了一口气,不再像刚才那样提心吊胆,他们才猛然间发觉他们的后背已然湿透。
因为,在洋河镇上没有第二个秦家,当然是那个出了忠贞侯秦良玉,一门尽皆忠烈的秦家,还能有谁?
顾辰感到这个秦家,果然不凡,在重庆府的名声不一般,虽然秦良玉已经死了不少年头,余威犹在啊,更何况忠州秦家除了秦良玉,还出了好几个总兵参将一类的人物,并且和相邻的石柱县土皇帝马家,一直是共同进退,互为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