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时间比想象中长的多。茫茫多的巨树不是一时半会能焚烧殆尽的。旁观了一阵大火后专员们都看腻了,回车里睡觉。改装过的越野车像坦克一样坚固,摇上车窗关上车门,就是绝对安全的休息地。哪怕有路过的军阀武装打一发火箭筒也不怕。
一觉醒来已是四个小时后的傍晚。
大家是被第三次空袭的巨声惊醒的。醒来以后所有人都有些惊诧,车窗外居然起了大雾,浓厚的大雾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两辆越野车,三十米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老叶打开车门跳下车,才发现那些白茫茫的不是雾气,而是浓烟,空气中满是灼烧后的味道。
窦豆咳嗽起来。
“还有一个半小时天黑。现在能见度很低。怎么会有这种情况?之前不是说轰炸过后很快会散烟么?”尹梦诺打开车载对讲机,询问一号车的意见,“能见度这么差我们没法打穿插和侦查,我们是要在这里过夜么?”
“风向变了,之前的气候预测出了问题,本来轰炸后的烟雾可以很快被阵风吹散,但这几个小时阵风停了。停的莫名其妙。”李隆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响起,语气镇定而敏捷,和别人的酣睡不同,他三个小时前就醒了,意识到周围环境不对劲后他一直在关注气象图,“可能是大量的燃烧改变了风向风速。现在大量的燃烧烟淤积在我们周围,甚至已经能在卫星云图上看到一个白点。”
“再等十分钟。”马烨说。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十分清晰,不像刚睡醒的样子。事实上马烨只睡了二十分钟。这五个小时他甚至没怎么待在车里,一直在附近扛着狙击枪徘徊警戒。不是他不想睡,只是长期任务养成的习惯,抵达战区附近时他就会紧绷如弓。
“等什么?”尹梦诺问。
“风。”马烨简单的说。
尹梦诺打开对讲机,停了一下又关闭。她明白马烨的意思。马烨还是想抓紧时间开始打穿插。如果等十分钟能起风,烟雾变得足够稀薄,或许可以试一试。
现在只能等风。
……
……
“报告队长!笼子附近的雨林被空袭了!”
中岛东沪按接听键,手机里是部下火急火燎的声音。
“雨林里的观察所呢?联系他们,问问情况。调附近的队伍过去查看情况。还有,不要那么慌张。成大事者必须像海浪中的礁石那样稳重。”中岛东沪平静地说,“联系到再给我打电话。”
中岛东沪挂电话,深深地呼气。
洁白的病房,寂静的能听见心率检测仪的滴滴声。病床上躺着刚做完手术的老人,手术前老人进行了全身麻醉,如今还在半昏迷半沉睡的状态。手术很成功,但麻醉是有风险的,有些人莫名其妙的就会醒不过来,成为植物人。这种情况很少见,但家属必须等到病人醒来才能放心。
床上躺着的是中岛东沪的父亲。
中岛东沪心情沉郁。他昨天连夜从刚果飞回东京。回家乡本该是高兴的事,但飞机落地时他眼泛泪光。他回来是因为他父亲肠癌,中晚期,需要手术。世界上的病有很多,大部分人类科学都是治好,偏偏肠癌属于很难治好的那种。中岛东沪害怕再不回来,可能会和父亲阴阳相隔。只能在墓地里见面。
中岛东沪效力于天幕后忙忙碌碌,很少回家,更许久没有和父亲这样长久地待在一个房间里了。就像小时候一样。
中岛东沪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爹去店铺里收保护费。并非老爹希望儿子早熟悉环境将来接手自己的饭碗,而是因为家里没人照看幼小的中岛,只能当爹又当妈地随身带着。小孩子的记忆就像泡泡那样容易消失,但中岛东沪对儿时随父亲收保护费的记忆多年不忘。因为父亲在那种时候太卑微了。每次去收费时,店主们都很忙,忙着招呼客人和盛拉面汤收拾空碗,父亲来到店里时,店主们就像没看见他。要在角落尴尬地站许久,等店主稍微不那么忙碌了,才会腾出手来给几张票子的保护费。父亲要对他们鞠躬再鞠躬,然后退走。中岛东沪那时虽然小,也看得出来父亲不受人尊重或害怕,没有黑帮应有的威严。
“我们中岛家在组织里势单力薄,本来只能做做不收钱的闲职,组长分给我们管一条拉面街已经是礼遇啦。这条街上的拉面店都有背景,是警察署的太太们开的,不方便对她们怎么样。”中岛东沪的父亲无奈地对他解释,“三个街区之外的歌舞街才是黑帮的天堂,歌舞产业竞争激烈,闹事的也多,店主们都巴结黑帮的人员。在那里有上等的礼遇。你记得你上一年级时同桌的小玉置吗?他们家族管那条歌舞街。以后和玉置搞好关系。”
“我不要和小玉置搞好关系,我长大以后要打倒他们玉置家,抢下歌舞街!让歌舞街的老板们对着我们鞠躬!”中岛东沪流露出戾气,他和他爹的温顺完全相反。
“你不要说这种话!你长大了要做正派人!好好学习,考进早稻田,去做科研或者医生!”父亲气的吹胡子,厉声呵斥,“我就是因为当年没有好好上学,又没有什么糊口的手艺才来做的黑帮,黑帮是社会阴暗面的人,没出息的人才做,地位低下见不得光的!”
当父亲的都是这样,自己混不好了,希望儿子能出人头地。
中岛东沪被父亲揪去学校上学。父亲希望他学有所成,将来做个普通的上班族,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父亲的期望。这种辜负以被开除转学的形式体现。
小学时中岛东沪转了两次学,第一次是欺负同班同学隆一,中岛东沪看中了隆一新买的游戏机,想借来玩。但隆一不给。隆一知道中岛东沪是个顽劣的人,很有可能把他昂贵的游戏机弄坏弄脏。中岛恼火了,在某天下课时,他把隆一叫到厕所去说要谈谈,隆一毫无戒备地去了,却被抓着头发按到尿池里搞得满头骚腥。校史上还没有出过如此恶名的事件,学校立即开除了中岛这种恶劣至极的学生。
第二次被开除还是因为欺负同学,中岛去了新学校,想竞选班委,班里其他人都知道中岛是恶霸,不敢忤逆他,老老实实投他票。唯有一个死板的眼睛男耿直无比,拒绝投中岛的票,说他会败坏风气。中岛恼火至极,抄起五斤重的板凳猛砸眼镜男的面部,镜片被砸碎刺进眼球,眼镜男满脸是血,全班同学惊叫着逃出教室。好在碎镜片刺进了眼白且不深,眼镜男侥幸没有瞎掉,否则即使中岛东沪未成年也要在牢里待许多年。
父亲在家里用锅铲猛打中岛东沪的屁股,打的他哇哇直哭。父亲从来没有动如此大的怒气,屁股打的都破开流血了。
“我让你好好学习!怎么能在学校里霸凌!真的要像我一样做个社会角落阴影里的人吗?我再给你转一次学,这是最后一次!你这样的学生没有学校愿意要的!我需要在组长和校长面前苦苦哀求!花很多的钱!求许多的人!不要对不起我的苦心!”
异常生物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