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灵激动地站了起来，握紧双拳。

“宁大叔，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明月山盟是一个有几百年历史的大家族耶，它和三大派一样，都是从明代就传下来的组织。

怎么能别的家族要吞并，你们就同意吞并了呢？如果你答应了，以后你们家族人都得被西宗的人管理，你们家族的生意全都得经过西宗同意，这不是就低人一头了吗？你可想清楚了哦。

难道，难道说西宗开的条件真的很丰厚？你们家族并过去了，会变得很好吗？”

宁耶低下头，悠悠地倒了杯茶，看着清亮的茶水说道。

“西宗并没有给什么条件，所有的要求都是对他们有利，对我们有害的。他们要求合并的语气也很强硬，也看不出对明月山盟的尊重。”

“那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同意啊……”姬灵不解道。

“因为我真的没有办法。”宁耶猛地放下茶杯，痛苦地说道，“你知道吗？清烟被人袭击了，对方手下留情没有伤她，可是来的人是修道者，我们没有一点办法对付。我已经不是修道者了，面对西宗那群魔鬼的各种邪术，是没办法对付的。”

“那你就想办法恢复灵能，去和他们拼啊！”姬灵说道，“男人不就是应该这样么？怎么能对方发来挑战，你直接就自认无能而投降呢？”

姬灵的声音清脆而又高亢，听着这激越的话语，宁耶心头一震。他并非一个懒惰逃避之人，在他的心里，一直是潜藏在希望的，如今听姬灵一说，在他的胸中，仿佛有一股潜藏的战意被唤醒了。

然而下一秒，他眼前闪过了白蝉坠落深渊的身影，那胸中的火焰又黯淡了。

“我本来就是一个无能的人啊。”宁耶侧眼自嘲道，“就算我恢复所有的灵能，也不见得能打赢狐狸老四。要知道，原先在明月山盟里，最强的修道者就是朱老，而不是我。之前一直让东西宗不敢觊觎明月山盟的人，也是朱老……如今朱老和他的继承人都死了，而我，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朱老现在的继承人是你！”姬灵用如燎原火焰一般的语气说道，“你既然自认以前赢不了狐狸老四，那你就想办法恢复力量，再提升力量啊！难道你就这么自认了一辈子不如人？”

姬灵虽是年轻弱女，可是这一番话说来气冲云霄，有大气磅礴之势。宁耶微微一惊，低头咀嚼着对方的话语，“你是说，让我提升力量，好歹试着和狐狸老四一拼？”

“是啊，总得拼一把，试一试，不是吗？”姬灵大声说道，“就算最后输了，那也才算是无憾于心。如今你没有任何尝试，就直接认输，你甘心吗？日后十年二十年，你回想起此事，不会有一点后悔吗？”

姬灵平日里也总是隐藏着自己的情绪，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着宁耶，她却觉得自己胸中心口，有一股热流不断喷涌而出，她有好多话，必须对宁耶说清楚。因而这番话她说得自然坦率，其音如碎玉锵锵，悦耳激亢，鼓舞人心。

宁耶原本也不愿轻易投降，他只是被太强烈的悲伤所困住了，便本能地颓废了下来，选择了逃避。

然而姬灵这番热烈如火的话语说了出来，又一次点燃了他心中的火焰，听着姬灵说道“总得拼一把，试一试，就算最后输了，那也才算是无憾于心”这段话时，宁耶胸中感一热，嘴巴微张，就欲脱口答应，要和她去寻那独耳君谈谈。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慕容清烟冷冷地开口了。

“宁耶哥哥，你可得小心，这女人是三大恶的人，她所提到的方案，焉知不是陷阱？你现在是明月山盟的新首领，如何能深入险地，去见那危险的独耳君？朱老和朱大哥都出事了，你……你可不能再有事啊。”

慕容清烟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内容却是正中要害，让宁耶为之一愣。诚然，慕容清烟这个担忧很有道理，若独耳君安排的是一个鸿门宴，那可就糟糕了。

更何况，慕容清烟言语中提到了朱老祖孙之事，又一次激发了宁耶内心的哀伤之感，让他不由得低下头，重新考虑拒绝。

姬灵熟识催眠之术，对人表情神态的观察都是细致入微。

姬灵看宁耶双目深陷，意志消沉，和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知道他此时满心悲伤，这种悲伤使得他严重自我怀疑了起来，轻易就选择了退缩。她很清楚，此刻就是谈话的最关键时刻，若是宁耶就此哀伤下去，结果必然就是退让，甘心被西宗吞并。

姬灵实在无法想象做出这样的事的宁耶来。

于是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危险，却也最关键的一句话。

“宁先生，我知道你内心为朱老祖孙的死而难过。但是我相信，他们如果活着，也不希望你就这么投降。

而且，你不要忘了，离开的人不止这两位。白小姐她走的时候怎么说的，你难道忘记了吗？她说不希望你被束缚住。难道你就用这样的状态去回报她吗？她难道希望你这样？”

白蝉坠落时那哀伤却决绝的神情出现在宁耶和姬灵的眼前。

宁耶浑身一颤，感觉全身都疼痛了起来。一时间，他说不出话来，悲恸，激动，兴奋，惭愧，复杂的感情涌他的心头，让他的眼神变幻不定。

看见宁耶有动摇之象，慕容清烟有些着急，纤足顿地，大声说道，“宁耶哥哥，你别被这个女人所迷惑了。她是想勾走你！”

宁耶张了张口，却没有回答。

姬灵心中激动，又见宁耶始终不说话，便握紧双拳，大声说道。

“之前是谁说的，什么‘稚子初心，百死无悔’的？如今你就这么堕落了，连家族荣辱存亡都不管了，你还是你吗？”

姬灵狠狠地咬了咬牙，话说到这里，她自己也激动了，胸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我记忆中的宁大叔，是个斯文，却又内心无比自尊，无比坚毅的男人。他遇到任何困难，都绝对不会退缩，不会害怕的！虽然他有一点点固执，有时候甚至顽固不化，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很帅的男人……

你不要，不要这样！我真看不了你这样！”

姬灵说到这里，感觉再也忍受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掩面摔门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