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天下,无一不是争名逐利的“势利之徒”。往来白丁,朝野重臣,皆是如此,至于那些自诩清高的隐士,也不过是因为摆在他们眼前的利益不够大罢了。
当然,所谓利益,其实包括方方面面,为己、为家、为国,都是利益的一部分。
只是其中的正义与否,就交给天下人评说了。
但个人而言,其中利益最大的,就是庙宇之上的秦王之位。
这王位,谁都想坐,他潘云自然也不例外。
与此同时,白城的某个角落。
一个尖嘴猴腮,长相颇为猥琐的中年男子晃头晃脑,在确定四下无人后,钻到一个外观破破烂烂的房屋当中。
房屋内部破烂,看起来就是流犯为躲避寒风随意建造的,那中年男子颇为机警,在确定无人跟随后挪开一个破破烂烂的水缸。
惊人的是,那水缸下方竟然有一个漆黑的洞穴。
那中年男子没有犹豫,径直跳了下去,似乎已经来过很多次。
那尖嘴猴腮长相猥琐的中年男子,在钻入洞穴后便从衣内摸出一个火折子,将其点燃,在洞**缓慢地前进。
脚下的泥土坚硬厚实,显然这个洞穴已经被开挖很久了。
在中年男子前进的过程中,时不时出现新的洞口,若是不知情的人必然会在好奇心的趋势下朝洞内爬去,但那中年男子倒是没有理会,依旧执着地向前爬去。
像这样子前进并没有多久,中年男子明显感觉到身下的泥土有些微微湿润。
要到了吗。
他咽了一口口水,伸手将胸前的布衣扯烂,又朝着自己的脸狠狠打了几拳,直到鼻青脸肿,看起来颇为狼狈时,他方才住手继续前行。
随着男子的深入,底下的泥土越发湿润,洞穴也变得宽阔起来,到最后洞穴已经到可以容三人并行的大小。
同时在其视线中,本黝黑的洞穴竟出现了点点火光,中年男子见状,连忙收起了手中的火折子。
火光逐渐明亮,已经能够观察到在那一堆火光的前面整齐地站着两列的布衣兵士。
但这并不是最令人惊奇的,最让人惊奇的是那火光后面的,竟有一座宫殿。
阿房宫。
三个显眼的大字铭刻在宫殿前,在火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只是笔法拙劣,显然不是出自大家之手。
这自然不是在咸阳修建的那一座,只是与之同名而已,但秦律明确表明,商贾王孙在修建府邸居所时,决不能与帝王行宫同名。
否则,天下宫殿皆称阿房,帝王家的脸面何在?
至于违者,斩。
没有人想到,在白城之下,竟然有一座宫殿,并且这宫殿竟然与阿房宫同名。
只能说,建这宫殿之人,既有钱财,也有野心。
中年男子似乎来过很多次了,熟络地跟门口的兵士打过招呼之后便进入宫中。
迎面而来的刺眼的火光照得宫内宛若白昼。
男子眯起了眼睛。
在宫殿中央位置,一座高台拔地而起,在其两侧,身着玄衣的和身着黑甲的人整齐地朝高台跪拜。
那些人眼眸低沉,恭敬顺从,仿佛那高台之上的是不容侵犯的神。
宫殿内倒是一副庄严肃穆的模样,但若是苏子雨在此,必然会捂着肚子笑出声来。
那跪在地上的,无一不是潘云的近侍。而他们身上穿的,则是假的大秦官服。
至于高台之上的,已经不必言明,自然就是扮做大秦天子的潘云。
这潘云,竟然在白城地下,当起了个假皇帝。
真是荒唐而可笑。
那中年男子自进门后便一路小跑来到高台前,扑通一声跪下,朝地猛磕了三个响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来迟,还请王上恕罪。”
“无妨。”
高台之上,穿着黑色长袍,头戴冕旒的潘云坐在宽大的假王座上潇洒地一挥手,装作大度地说道。
“身为君王,自然要心怀天地。”
“那么,你可是调查清楚了赢未央接触了那些人?”
“这——臣——臣没有调查清楚。”
“你跟丢了?”
潘云低沉着声音说道,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假王座,眼眸微眯,透露着凶狠。
“王七,你要知道我的身边,可不需要废物。”
黄豆大的汗珠从那名为王七的男子的脸上落下,滴在他不断发抖的手上。
好你个潘云,倒是够狠,我帮你干了多少脏活,你竟然一点旧情都不顾。
“不——不是这样,王上息怒,是—是城东那群该死的流民,他们看我偷偷摸摸的,误以为我要偷他们的钱财,将我拦下暴打。”
“王上。你要替我做主啊——”
王七抬起头,指着自己发肿的脸,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王上?——”
“够了。”
听着台下人的哭声,潘云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滚吧。记住,下不为例。”
王七连忙点头答应,弓着腰退出宫殿。
宫殿内顿时又寂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火焰燃烧时的噼啪声。
只剩火光摇曳。
高台之上,潘云扶着额,忧愁不已。
给胡亥的信已然寄出,相信他不久就得以知晓少女迎娶月白术的事。
给月兔氏族族长的信至今没有回应,也不知晓他是否答应除去嬴未央,不过看她能够安然从北域回来,这事应当是凉了。
但是,不应该啊?
按照王上的计划,他不应当是对蒙恬一方恨之入骨吗?
虽说蒙恬也是秦人,但王上给了他怎么丰厚的利益,又隐隐提及他不答应就派铁骑灭却月兔氏,这铁棒加蜜枣的,他便是不甘,也应该答应了才是。
或者说,他给嬴未央下了慢性的毒药什么的?
高台之下,一位身着玄衣的男子悄悄抬头,恰好瞥见潘云发愁的模样。
稍微犹豫了一下,那人还是决定起身。
“王上,臣有一事相报。”
潘云摆摆手,示意他说。
“王上可是记得跟在嬴未央身旁的玄衣少年。”
“嗯,记得,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后生而已,无须在意。”
“王上所言极是,但,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哦?”
潘云眉毛轻挑,放下扶着额的手。显然,他来了兴趣。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被问及,嘴角升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虽说不过十三四岁,但其才智,可不是白丁能够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