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府,又称并肩王府,河石王府,坐落于鸿运坊中心地界,过青龙门,只一桥之隔,便是李唐皇宫,住宅之尊荣,比太子府更为显要。
今日韩王府起了热闹,韩王世子刘景申夜宴北地高官,庆贺娘子归宅,左右侍从于宅院往来,殷勤酒水招待满座高朋,期间笑声朗朗,笙歌燕燕。
“踏踏!”
四驾白马停在高府门前,狗爷取出木凳,江重山乘梯下马,抬头仰视这豪阔府门,九层灯笼做两排,横木红梁一十三,大匾额与迎门对联皆是草书。
匾额只写一“刘”字。
对联为:挽河山,驱虏寇于塞外,只得一副忠肝义胆。
执牛耳,学仁礼在庙堂,愿许三生家国天下。
“好字。”江重山倚仗赞叹。
“这世间只出过一位草书大家,所留在世的唯一一幅墨宝便是这王府对联,龙飞凤舞,不外如是。”佘犬儿迎合江重山,说出此时心境。
“尔等可有请帖?”王府管事慢步上前,不卑不亢的说道。
佘犬儿取出红帖交给管事,管事观帖点头:“贵客里面请,落座庭院乙字席丑牛位。”
管事言语,一青衣侍者将二人引入府门,三转走廊,九见假山景致,方到宴客大院。
此间热闹,客坐席从内厅排列到庭院,而江重山的坐椅被安排在左侧庭院边角。
“贵客可在院中走动,随意与人攀谈,但万不可出庭院。”青衣侍者弓腰退回走廊。
江重山道了一句客气,拄杖在庭院漫步,席间客人百态丛生,各有各的交情门路,无人侧目理会这红楼瘸子。
江重山行至一巨型铁卷前停了脚步,仔细观看刻在卷上的手笔。
铁卷正面书:永世王爵。
背面写:许你骄奢淫逸,许你兵马万千。
落款为:赐刘麻儿。
这是李唐太祖圣皇的文笔,字迹偏丑,且大小不一,却是一份无上荣耀。
刘麻儿便是河石并肩王刘经腹的小名,相传此人满脸麻子,长相丑陋,且才情拙劣,文笔不通。就是这样一个老佃农出身的家伙,却配享文武庙,列为开国元勋第二席,后辈子孙永世蒙荫。
“可曾羡慕?为何小王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你却身落残疾,行房事都略显吃力。”刘景申不知何时到了江重山身后,右手勾其肩,左手搭其背,讽刺话语信口便开。
“小王爷这就说错了,江某可是锦衣玉食之人,且心无挂念过的潇洒,比小王爷差不了多少,至于行房事,江某不动也是一种乐趣。”江重山听惯了恶语相向,刘景申这三两句可伤不了他,笑如常,亦作春风。
“江老哥也是性情中人啊!小王愿交你这个朋友,一应银两,宴后送上,请便。”刘景申拍了拍江重山的胸膛,大笑入了内厅。
江重山望着豪门公子哥的背影也作唏嘘,有些人并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意气风流,十二岁便被送入离都,这豪华居所与那天牢何异?
遂,客人入席,宴开。
王府侍从奔走匆忙,逐桌上新菜,添美酒。江重山席位左侧落座一怪人,身材并不显胖,但胃口奇大,筷不离手,吃相难看。
他人饮宴,只不过是象征性的夹上几筷,留足礼节,这家伙倒好,上菜赶不上吃的,侍者们都面露鄙夷,心叹真是个饿死鬼。
“添酒,添酒。”此人抬头高呼,那左侧脸颊上有一青斑,配上豁口牙,可称贼眉鼠眼。
“公子稍等。”侍者抬来一大瓮酒放于此人身侧,不敢有些许怠慢。
此人见酒便欢,准备端起酒瓮狂饮,但一瞬间却停了手,用袖口逝去嘴间油水,起身环视周围,满脸讪笑,道了一句:“诸位先生,见笑了。”
“无妨!”
“阁下真性情。”周围人对这突兀而来的礼貌报以笑意,唯有江重山望向不远处的房梁,一时间忘了回答。
谁知此人刻意离席,走至江重山身旁一拜:“先生,见笑了。”
江重山猛然回神,不明所以的看着此人:“敢问公子有何事?”
“你这人怎这般?没听见我和你客气吗?这叫礼节,你懂不懂?”此人倒先发了脾气,不加丝毫收敛。
“江某何处得罪公子了吗?”江重山眉目微皱,佘犬儿立即会意,欲要驱赶这粗鲁之人。
“看来是堂姐说错了,京城人也不见得多有礼节。算了,本公子不和你计较。”此人心中还挂念着美食,转身便返回了席位。
江重山摇头一笑,端起酒杯小酌一口。
“世子夫人到。”管事高声通禀,一锦衣华袍的庄重女子入了庭院,正是江重山那日碰巧所救的淑儿姑娘。
值此刻,江重山身旁的青斑公子又作高声喧哗:“堂姐!堂姐!”
淑儿姑娘充耳不闻入了内厅,江重山用左手拇指遮住左侧耳孔,心情被青斑公子破坏的略显烦躁。
“堂姐何故不理我?难道被人下了幻药,堂姐,弟弟来救你。”青斑公子一掌推翻了木案,惊得众人侧目,正欲奔跑入厅却被江重山一把拉在了身侧。
“公子,如此场合不益胡闹,有碍你堂姐颜面。”江重山左手将青斑公子的手臂摁在木案上,右手照常端杯饮酒。
“速速放开本公子,堂姐此刻说不定陷于水火之中,我不可坐视不理。”青斑公子竭力挣扎,但依旧受制于人。
“公子想象真是天马行空,王府不比他处,公子且消停会儿吧。”江重山虽爱看热闹,但也怕麻烦,最怕把麻烦引到身边,坏了酒兴,又不得安宁。
“瘸子,你最好放开我,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谁?”青斑公子恶狠狠的说道。
“愿闻其详。”江重山兴致淡淡的闻着杯中之酒。
“本公子姓卜,名藏锋。我可是洛公的嫡系后人。”卜藏锋这一招屡试不爽,人人听见洛公二字都会给上三分薄面。
“那又作何?前人功绩已被不孝子败光,难道你想当那千刀万剐的酷吏吗?”江重山双目阴沉的盯着卜藏锋,这年轻人物瞬间没了气势,不见了声响。
第十代的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