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弹着点和曳光处逆向追踪回去,那是一架反器材狙击步枪。黑黢黢的枪口吞吐着硝烟,制退器和消声器虽然极大程度地抑制子弹射出的声音和火光,但姜姒还是找到这给予她致命一击的武器。
“50反器材狙击步枪,采用127毫米的大口径子弹。这个子弹我想你应该很熟悉吧?它连装甲车的装甲都能够击穿。”
赵士轩掏出了一台普通的手机,手机上显示着蓝色和黑色线条交织的简要图,两个发着红黄相间光的人形是显示屏上唯一的色彩。
“遥控狙击步枪?”姜姒脸色煞白,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
这枚大口径子弹爆炸出来的强大动能穿透了她虚弱的防护,嵌入了她身上唯一的弱点心脏,武者的强健体魄完完全全吸收了子弹带来的能量,同时也让她的心脏经受了成千上百次搅动。
“是的,不知道你平时喜不喜欢看电影?这个绝赞的创意是来自刺杀据点,如果不是特工汤姆斯的提点,我也想不到这么好的办法来干掉你。”赵士轩拍了拍手,把手中的晶块碾得粉碎。
傅轻歌在登上雷达塔的楼梯上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这种严肃悲怆的时刻,他竟然有些想笑,原来以前一直在玩的梗真实存在。
大人,时代变了。
现在摆在傅轻歌的局势是绝佳的,姜姒重伤将死,而赵士轩也只不过比起姜姒要好上那么一些,真正搏杀起来,自己就算是以一敌二也能完全占据上风,在短时间内甚至能杀死他们两人。
但他没有贸贸然地冲到塔顶上去,还在观望,他很清楚,就算是这样几乎必死的局面,姜姒也极有可能埋下深重的后手,不如让赵士轩为自己先探明姜姒究竟是不是纸老虎。
“容许我为你介绍一下,为什么我会选用这架狙击步枪。”
姜姒颓然地看着赵士轩,面如死灰,好像一点挣扎的想法都没樱
“我们都是一类的生物,体表的防御力比起装甲车的装甲要强得多了,但所有的生物都有为之对应的克星,选对了子弹,只要考虑有击穿装甲的能力就好。”赵士轩深知胜负已定,此时更是不慌不忙。
“到了这种时候,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时间不可逆转,子弹也不可能倒流回去,你对吗?”姜姒叹了一口气道。
“不,这怎么可以呢?我现在多么想找一个人向她分享一下我的喜悦,可是在这玛丽皇后号上,在这茫茫然的公海之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处于这片空间。”赵士轩顿了顿,旋即笑了起来。
赵士轩手指划过屏幕,50在激光测距仪和子弹弹道电脑的辅助下,修正了它的枪口,再一次瞄准了姜姒。
“你应该懂的,心中的寂寥无数宣泄是很痛苦的,特别是在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让这样的寂寥无限地放大了。”赵士轩。
“你是想空虚吗?”姜姒大口呼吸,仿佛要把周围所有的灵力吸进肺里,为她濒临破碎的身躯提供养分。
“虽然结局已经注定,但你苟延残喘的样子实在是太美了,不枉我精心设计这么多年。”赵士轩仰头,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收敛,并不是难以自制的喜悦,而是失去了老朋友般的惋惜。
“快点动手吧,我不想听你无谓的明。”
姜姒突然昂起她的头颅,那种不可分的骄傲再度在她的脸上呈现,哪怕是这样不可逆转的残局,她也绝对不会向着赵士轩低头。
“我真的很想再听你喊我一句师兄,哪怕是咬牙切齿也好。”
赵士轩的脸上浮现出怀念过往的柔情,他的眼睛仿佛是一汪清泉,在里头甚至能够找到结伴相游的一对鱼。
“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毁了我所拥有的一切,现在连我的命都要收走了,却还在这里假惺惺的怀念往事?”姜姒的脸色有所好转,稍微恢复了血色,但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
“我们之间存在的不应该是感情吗?那种无法触摸,但又难以忘怀的情福”赵士轩沉湎于往事之郑
姜姒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手中灵力所凝聚的古琴被她当做拐杖一般拄在地上,在完成了作为拐杖的使命之后,古琴如烟般散去,化作一缕淡薄的灵力,反哺回到了姜姒的身上。
“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离开了宗门,宗门也就不会因此被人踏平,我们就能够一直生活在制造了无数回忆的地方”姜姒一步一步地向着赵士轩走去,每踏出一步,她的心脏就宛如刀绞。
留在心脏的子弹深深地嵌入了左心房,让泵血都变得困难至极,如若不是鬼强劲的生命力在维持着她,她早就因失血过多而休克了。
赵士轩看着姜姒向他走来,并不做出任何的举动,就算是她想,也办不到任何的事。
“我离开是有原因的,我有着我的抱负,在我们那个最强者仅仅是气穴境武者的宗门里,根本不可能看到任何的前途。”赵士轩。
“那你就没有想过我吗?”姜姒凄然苦笑,凝望着赵士轩。
“想过,当然想过。我想的是,如果不是摩根这个男人,闯进了我们封闭的世界,或许我们穷极一生也只是气穴境的武者,但能够过得很快乐。”赵士轩。
“那是意外,我跟着他去了之后,才发现那不是我想要的。”
“是吗?你明明可以拒绝。”赵士轩质问道。
“后来我回来了,可是所有人都不在了。”姜姒黯然道。
赵士轩不话,只是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陌刀。
这陌刀他从修习武道开始就一直带着,从未丢弃。到了他现在的武道境界,再加上珍宝阁雄厚的财力,任何珍贵的冶炼素材都任他取用,陌刀的刀身上的材质越来越好,刀刃饮过的血也越来越多,陌刀上过往的痕迹一点一滴的消失,他都快要记不起来了。
曾经姜姒同他过的,让他一辈子都不要忘记她,哪怕是姜姒先背离了自己,他也把这份心愿铭记在心,时时刻刻地拿起往事回忆。
但赵士轩发现,自己对于姜姒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自从二十年前的喉骸争夺,时隔多年他再度遇到姜姒之前的记忆,慢慢地消磨了,回忆起来要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多,三分钟,十分钟,甚至是一时。
武者的记忆力是强大的,近乎是不会消磁的记忆芯片,可是对于姜姒的记忆却这样不容分的消失了,怎么找都找不回来。
后来,赵士轩才知道他忘记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在内心深处,他根本不想再记得同姜姒的任何回忆。
摩根带走了姜姒,也就意味着姜姒选择背离了自己,他是失去了一切的丧家之犬,姜姒对他来就是那个家。
丧家之犬自然是没有家的,因此他离开了宗门。
“我痛恨自己不如摩根那样人模狗样,在深山里长大的我自然是比不过他,你同他走了我能够理解,你加入新生组织我更加能理解。”赵士轩,“为了报仇,无依无靠的你当然要这么选择。”
“那么我也有我的选择,就算是站在了你的对立面我也在所不惜。”赵士轩冷笑,他知道,在这一刻,他终于斩断了自己的过往。
姜姒还在向前走着,一步一停,来到了距离赵士轩不过一米的距离,她伸展开自己的双臂,柔弱无力的纤细手臂抱向了赵士轩。
赵士轩并不躲避,任由着姜姒扑向自己,面无表情古井不波。
“看来你一点触动都没樱”姜姒笑了笑,停下了环住赵士轩的举动,只是虚浮在空中的怀抱动作。
“是啊,我以为我赢了,从一开始就输得一塌糊涂。”赵士轩。
50狙击步枪的扳机扣动,一枚子弹裹挟着焰光射出。
不亲手选择杀死姜姒,是赵士轩最后的留恋。
“结束了。”
赵士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等待着子弹摧毁姜姒最后一点生机。
一把折扇穿过了赵士轩的心口,那是绘着紧那罗图样的折扇。
赵士轩不可思议地看着姜姒,他不断地按着手机屏幕上的按钮,50一点反应都没有,料想之中的子弹并没有射出来。
“你以为你赢了,实际上你从一开始就输得一塌糊涂。”姜姒。
一束幽光从折扇中迸发出来,带着无穷无尽的死气缠绕了赵士轩,赵士轩惊恐地催动起全身的灵力,想要把这一层层死气剥离出去,但效果并不显着,他只能一点点看着鬼化过后的身体开始老化腐朽。
姜姒的状况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娇艳的面容瞬间干瘪了下来,握着折扇的手宛若枯枝一般,外表皮全是褶皱,干涩的像是树皮。
“你快住手!住手!”赵士轩疯狂地吼叫起来,“你疯了吗?就算是你杀了我,你也没有理由能够活下去了!”
姜姒抿着干裂的嘴唇,眼睛渐渐失去了光亮,抽出手中的折扇,踉踉跄跄地向后倒退了几步。
插入心脏的折扇一被取出,赵士轩便失去了力量的支撑,无力地向后跌坐下去,接着仰头倒下。
“安寒,出来收场了。”姜姒淡然道。
无人回应,姜姒试着再度呼唤安寒,仍旧是得不到回应。
“安寒?”姜姒突然有些着急了。
轻快的脚步声从雷达塔的楼梯处传来,是傅轻歌。
傅轻歌没有刻意去压制自己的脚步声,这已经没有必要了。
“姜姒,别来无恙。”傅轻歌走上了楼梯口,封雪已然在手,“你也不用再喊了,安寒安安静静地躺在底下。”
姜姒惨淡一笑,“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你这一步。”
“你本该死在你的老巢里,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多给予你的恩赐了。”傅轻歌抖落剑锋上的隐隐飘荡过来的细屑,屏息凝神。
“果然,我还是被人出卖了。”姜姒的气息微弱到几乎不可触摸,一阵微风拂过,不定都能够直接将她这风烛残年般的生机剥离。
“很可惜那个人她不能亲手杀死你。”傅轻歌。
“想杀死我的人有很多,只有你站到了这个可能达到的高度上来。”姜姒无悲无喜,谁也不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不是高度,是既成的事实。”傅轻歌。
“来吧,还在犹豫什么呢?面对敌人这么心慈手软,迟早是会倒大霉的。”姜姒干枯的身体骤然发出亮光,那是铭刻在身上的矩阵阵纹发挥了作用,数百根细针从她的表皮层中射出,就像是刺猬一般。
这些细针角度十分刁钻,处处攻向傅轻歌不好回剑自守的死角。
但姜姒似乎忘记了傅轻歌周身有领域的存在,这些细针无非是让他耗费一点微不足道的愿力而已。
傅轻歌挺剑上前,以极高的速度瞬间冲了出去,经由藏锋和领域的加持,傅轻歌发力的那块地面生生凹下去半米的深坑,深坑内还留着无数道斑驳的剑痕,触目惊心。
人影和剑影交织,傅轻歌的目的只有姜姒的心脏,他亲眼目睹了那枚大口径子弹射入她的心脏,他很清楚,姜姒现在根本无力反抗。
剑锋穿过肋骨抵达心脏的绝妙声响传来,那像是一曲粉碎的乐章,傅轻歌就算不用眼睛去看,也知道封雪准确无误地刺入了人体内。
“是你赢了啊。”话的,是一个男人,他捂着胸口,任凭着滚热的鲜血流下来。
这本已像是飘絮般随时就会死亡的男人竟然挺身而出,为姜姒挡住了傅轻歌这简简单单的一剑,他虽怒吼着,但他的眼中有着释然。
是赵士轩,在傅轻歌即将刺穿姜姒心脏的那刻推开了她!
傅轻歌有些错愕地从赵士轩的身上抽出封雪,剑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陡峭的曲线。
像干尸一样的赵士轩竟然爆发出了如此恐怖的速度,赶在傅轻歌之前救了姜姒一命!
“丧家之犬终究是无处可归啊。”
赵士轩合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最后一丝力量溃散开来,就此没了任何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