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华一惊，高勇立刻把他护在身后，拔剑警戒。

“两位大人失礼了，叔……叔叔叔……没有恶意！”莱克尔紧张地打结巴。

“请男爵大人恕罪。”安娜冷淡地致歉，高勇也把剑收了回去。

“让你这最不受待见的王子来？哼，老科穆宁这狗杂种。”老头不满意地嘟哝。“算了，回去吧。这潮乎乎的鬼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呆。”

“请您稍安勿躁，谈判完毕就恭迎您回国。”

你们只带了两匹恶蝠鬼，怎么把这老头送回去？总不可能和安娜坐一块吧？

高华正想着，却注意到莱克尔说话时，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掌心向外，好像要把亲叔叔推回囚室似的。

“别为了几个子儿，把你亲叔卖了。”

“请叔叔放心。父上担心您受累，为您准备了上好的滋补品，开采自乌勒苔原的‘黑暗’，请您享用。”

高勇却不干了：“黑暗是魔族的魔力之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叔叔身体不好，不及时补充魔力会有生命危险，望见谅。”

咔嚓一声脆响，安娜打开匣子，用颀长的手指从红丝绒上取出了名为“黑暗”的神秘物质——

一团黑乎乎、蓬松得掉渣的固体，把她洁白的手都染黑了。

一个声音告诉高华，这东西在异世界有另一个名字：煤。

艾萨克慢慢抬起双手，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煤块飘离了安娜的手掌，飘到老头面前。

他闭上双眼，陶醉地深呼吸，煤在半空中逐渐碎成一粒粒极细微的煤粉，流入鼻孔。不一会，整块煤就消失不见了。

老头回味深长地呼出一口气，满意地睁开眼，双眼像充满电的电筒一样，在昏暗的塔楼走廊放出刺眼的蓝光。

高勇紧握剑柄，呼吸沉重，一只手护着高华。

艾萨克没有做多余的举动，而是扭头走进囚室深处，在众目睽睽之下躺上床，不再搭理探监的侄子。

哐当一声，高勇狠狠关上了囚室铁门。

“非……非常抱歉，败军之将，给您添麻烦了。”莱克尔拼命低头道歉。

可这位礼数周到的小王子，在谈判桌上成了名副其实的恶魔。

“一千五百金币，是我邦的底线。多一分也没有。”莱克尔不结巴了，横眉冷对高华，斩钉截铁。

高华力争：“你们悍然发动侵略，造成的损失零头都不止这么点！至少三千！”

高勇板着脸：去你的！乌萨随便一打就讹了我们三千，你们搞出这么大阵仗，才赔一半？

但他却接不上话。双方已经来回拉锯了大半天，眼瞅着快天黑了，还在原地打转。

两个小孩吵得正起劲，一点都看不出疲劳；安娜和妮娜端庄地正在莱克尔的后面，从头至尾一动不动。

难道全场，只有我最不中用了？高勇遮住嘴，悄悄打了个哈欠。

莱克尔拉长了脸，撂出狠话：

“我来，只是为了赎回被你们绑架的战士，不是赔偿你方损失。若高大人不服，可以再战。打，奉陪！”

高勇心想：省省吧，钦察邦都穷得要当裤子了。

“殿下似乎误解了自己的立场。别忘了，你叔叔和心爱的士兵吃的是谁的米！”高华寸步不让。

你也省省吧，不怕惹恼了北境全国？

俩小孩虚张声势，威胁逐步升级，一时下不了台。高勇偷眼瞧双胞胎侍女，她俩面若冰霜，像大理石雕像一样。

自治领和钦察邦都穷得叮当响了，所以并不担心谈判破裂导致再起战端。但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总得吃饭吧。

莱克尔把鞋子在桌上敲得梆梆响，高华抓起水杯正准备扔过去，高勇一把抓住他的手：“冷静！王子殿下恕我们失陪。你，跟我出去。”

“那臭小子在装腔作势！”走廊上，高华怒吼道。

“钦察邦也榨不出多少油水啊。而且他们不给，我们能怎么办？打过去不成？中间还隔了一个乌萨邦呢。”

高华不说话了。

高勇接着说：“俘虏是烫手山芋，每天吃掉七十银币。更何况那老头整天自残，万一把自己弄死了，岂不是要赖我们头上？”

“唉……行吧。”

两兄弟重回会议室，高华又挂上了营业微笑，向另一个小孩大方地伸出手：

“成交，一千五打包带走！”

莱克尔立刻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高大人，钱我们已经带来……所以，能不能……”

效率真高！

城区里，魔族士兵列队向北进发，引来领民围观。为表两邦友好，领主和王子合撑一把伞，并排走着。

莱克尔看着自己的士兵队列，感到奇怪，不禁问：“请问我军的盔甲装备，您计划用何种方式归还？”

“啊……战利品已经被统一处理了，那个……出于安全的考量。”高华嗯嗯啊啊。

“哦。”

小王子没有深究，暗自思忖。高华则松了口气。

“黑山自治领财政不宽裕吧。”莱克尔忽然问。

“还行。”

“我邦亦不富裕。”

都是穷兄弟，没头没脑说这话是啥意思嘛。高华内心翻了个白眼。

“但我邦可以再加您一些钱。”

啥？

高华一时没明白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发怔地看着右手边的莱克尔，莱克尔则一脸坏笑地指了指高华的左手边。

转过头，立刻被金灿灿糊住了双眼——那又是一袋金币，正由妮娜捧着。

真正的金币摆在眼前，其震撼力可比账面数字强多了。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成堆的金币，耳畔响起莱克尔催眠似的声音：

“这钱很好挣，只需您替我干件事。”

他不禁咽了口水，冷汗渐渐淌了下来。

回到城堡已是晚餐时间。高华捧着窝头发愣，高勇嗅出异样：“那小王子对你说了什么？”

“他们大老远打过来不是为了侵略，而是出于更大的阴谋。”高华心不在焉地说。

“什么阴谋？”

“那小子没告诉我。”

“唉，这说了等于没说。还有呢？你心里明显还藏着其他事。”

高华抬起头，直视二哥的双眼：“他给我钱，让我帮他除魔。”

“魔族让你帮他除魔？”高勇疑惑地嘀咕一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愤怒地说：“切，那家伙把我们当什么了！”

“我当时就想这么呵斥他。”高华淡然一笑：

“但他给的钱，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