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心再继续看电视了,心里只是期盼着徐老师的到来。有意无意间看到一个卧室开着门,隐约看到一张结婚照挂在床头,女的当然是吴雪梅妈,另一个男的却让我心头巨震,之前听他们说像极了,那上面的人分明就是我!那个时候的他跟现在的我年龄相当,我真不相信天下有如此相像之人,可这摆在眼前,不由得我不信。
香味喷喷的饭菜已上桌,吴雪梅妈特意开了一瓶法国干红,另外递给我一瓶青岛易拉罐,她说不够冰箱里还有。我连说“谢谢”,心里恨不得吃了这厮,我喝一瓶啤酒酒醉的主,你诚心想把我灌醉啊,其心可诛啊!
但徐老师肯不肯帮我呢?表姐妹的关系非同一般,她肯帮理不帮亲吗?但法大于情,作为一个桃李满天下的老师,恩德兼备,应该不会对我的遭遇不管不顾吧,我只是一心求学而已,正如篮球场张贴的《满江红》诗词所渲染的那样,我真得励志学有所成而报效祖国呀。
这样一颗拳拳赤子之心,徐老师能忍心看着这朵花还没开放就谢了?我想她能帮我。
屁股下面如坐针毡,狡猾的敌人让我不得不学会沉着,以不变应万变,唯有如此方能寻得反败为胜的机会。
娘俩忙活半天了,倒是整得颇为丰盛。方桌围一圈,韭菜炒鸡蛋,千页豆腐,干炸带鱼,芹菜炒肉,辣子鸡,外加一个砂锅丸子,典型的五菜一汤。
我摁着遥控器关闭了电视,忍不住问娘俩道:“这个点了,徐老师也该来了——她不会不来吧?”
吴雪梅关心我说:“徐阿姨不来早就打电话了,饿了你就先吃,徐阿姨是自家人,她这人性情豁达,人很随和的。”
我急忙掏出手机,假装热情说:“电话多少,我亲自打吧。“我的意思你们一家人熟悉了,打不打两可,我一外人不能失去了礼数。
吴雪梅妈一句话给我泼了凉水,她说:“这幢楼紧靠山壁,手机没信号的。”
我低头一看,我靠,手机显示不在服务区。我失落说:“都什么年代了,你们也不能隐居生活呀,谁没有个朋友同事什么的。”
吴雪梅指着门旁的挂着的一个电话说:“那个电话可以用呀,但没必要打电话了,她肯定来了。”
我赶紧说:“那哪行啊,徐老师帮我这么大忙,我不能不敬尊长啊。”,其实我留着心眼呢,到时候巴结一下徐老师,兴许我还有一线生机。我装着很客气地样子,对吴雪梅妈说,“阿姨真得辛苦你了,大老远来就给你添麻烦,害你忙了半天。”
吴雪梅妈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热情说道:“麻烦啥呀,难得你大老远陪我们家丫头吃顿饭呢,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为外人做饭菜。”她又指着芹菜炒肉说,“喏,这菜是她炒的,还给我说多放肉呢,说什么男人都爱吃肉,胳膊肘往外拐,我老了都不见她如此孝敬哩。”
我一愣,她之前冷冰冷的样子,跟谁都欠她钱似的,一会功夫怎么对我变热情了呢?按理说我应该温暖才是,但不知为何特别恐惧,就像一个拿着刀子要杀我的人一样,尽管满脸笑嘻嘻地嘘寒问暖,我能做到笑脸相迎吗?
但我不笑也得笑呀,努力挤着笑容说:“谢谢你们了。”我忽然泪如泉涌,想到了我是孤儿已经很可怜到家了,还要被你们心狠送到另一个不认识的世界,养父母已是垂垂老矣,养育我不容易,谁给他们养老送终啊。
吴雪梅哎吆惊讶说:“刚才还笑呢,这回怎么突然间哭了?”
我见吴雪梅妈警觉看着我,我心里一沉,骂自己太不争气,这时候哭不是惹麻烦吗?我一不做二不休,抓起吴雪梅妈的一只手使劲握着,哽咽说道:“我孤儿一个,哪受得了你们给我亲情般的温暖,这不是感动的吗?”,演戏到如此地步,我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要知道这死娘们的手比猪爪子好不到哪去,捏在手心里装着温暖融融,其实我恨不得拿把菜刀给她剁了。
咣啷一声响,窗户那边好像掉下来什么东西,我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神经绷得太紧了,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使我崩溃,等我看到是窗台的水仙花掉在地上时,却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浑身疲软地坐下,花盆没摔碎,听动静是塑料的。
吴雪梅妈却紧张说:“又来了!”,招呼我和吴雪梅说,“你俩别靠近窗户,盘旋风来了,你们的徐老师也来了!”
我和吴雪梅好奇地对视一眼,我说,外面飞沙走石,容易判断盘旋风又起,但你怎么知道徐老师来了?
吴雪梅妈熟练地抓起衣架上的绳子,推开窗户,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面小铜镜,一道蓝幽幽的光束射下去,可能雾太浓,暂时没找到人,她这才回头说道:“天地风眼遇到生人接近才会吸纳山壁上的白雾,由此判断我表姐来了。”
我问:“来一个人发作一次盘旋风,你们这里还能活人吗?天地风眼吸纳白雾做什么?”,再说倒垃圾的工人每天早上都来,这种事情他们能不报警吗?
吴雪梅妈沉稳说:“天地风眼吸纳白雾几年才见一次,因为阴阳锁的两个主人相聚,它才被唤醒了,以至于今天两次发作,天地风眼加快吸收白雾的频率,无非加快吸收需要的能量,这条穿越通道快要被打开了。”
吴雪梅惊叫顿足说:“来不及了!张山红还需要几个月呢。”
吴雪梅妈没有做出回答,一脸严肃地往一个方位甩出了绳索,脸色一喜,紧接着喊道:“抓住绳子!”然后又喊,“蹬住墙壁!”,不久我听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爬上来,咕噜一下子掉进来。
吴雪梅妈抱住她,说道:“表姐没事了,没事了!”
看着身形像是徐老师,而这个时候也只有她来,别人绝不会来这个鬼地方送死。
徐老师慢慢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一脸害怕说:“什么时候你家成了鬼门关了?进来时好好的,一会功夫什么都看不见了!”
吴雪梅向我努了努嘴,赶紧使个眼色给她说:“今天的事,之前几乎从未遇到过。”,她又玩笑说,“刮风下雨都让你赶上了,天降大任于是人也。”
徐老师咧开嘴说:“甭糊弄我了,天地风眼开了吧?”随即“哎呀”一嗓子,指着吴雪梅妈兴奋说,“你家男人有救了!”
一听这话,我犹如感到五雷轰顶,徐老师话里话外传达给我的意思很明确,她分明事先了解到娘俩要干的事情,我脸色一阵苍白,心底无比绝望,本指望徐老师救我跳出火坑,现在看来是痴人说梦,她们仨根本就是一伙的。
我心又一沉,如果我判断的属实,三人连环设计呀,先帮我填报志愿,然后接着送证件为由请我到家做客,最后绑架给我植入大脑芯片……一环扣一环疏而不漏,直到我像鱼一样落网。
但依然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我脚步沉重地走过去,一脸认真地对徐老师说道:“徐老师带我的证件来了吗?”
徐老师一头雾水说道:“还要什么证件呀,娘俩没告诉你实情吗?即将告别这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去救人,剩下的破芝麻烂谷子的事还重要吗?”
我机不可失地紧紧追问说:“到哪里去,救什么人?”
徐老师或许觉得鸟已进了笼子,又见母女俩不反对,她明白坏人自己当定了,她借着咳嗽作掩饰说:“哪我告诉你吧,雪梅他爸十八年前突然变成了植物人,要想醒过来,唯一的办法是一男一女戴上阴阳锁走进天地风眼隧道,然后穿越大唐王朝救人。”
我火冒三丈说:“管我什么事!我一个平民百姓助人为乐我不怕,但你们总得考虑我愿不愿意啊!连环计把我弄来,你们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这番话软硬兼施,可谓保持了立场,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甭想落到好处。
徐老师叹口气说:“天地风眼实际上是衡山公主墓葬的一条秘密通道,里面有一扇石门,上面横批写着‘雪山红梅’,下面左右是一男一女,头上各戴着描金字的帽子,左边男的是‘张’,右边女的是‘吴’,那些一心想帮雪梅一家的朋友和亲戚四处奔波,直到得知你的下落,你是一个孤儿吧,养父母领养你至今,却从没有人知道你从何而来,正因为如此,我们才确认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忍着怒火说:“老天注定是吧?所以你们一步一棋,步步都是坑,想坑死我吗?”,我指着吴雪梅娘俩说,“求人得求而不是骗和绑,我要是走了,养父母的养育之恩怎么办?你们替我想了吗?”
吴雪梅妈口气软软地说:“是我们不对,你养父母我会替你养老的——这样做确实令你难以接受,可是救人心切,我们如果什么地方对不住你,我愿意拿性命补偿你,雪梅爸不能一直是个植物人啊。”
这女人之前心硬如铁,对我更像是仇人一样,此时真相大白了,反而又柔肠寸断地求我,我打小懂得孤儿之苦,见不得苦肉分离,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本想恶语相向,愤愤离去,但此时反而遽然失去了脾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雪梅哽咽地拉着我的胳膊说:“不管你想不想帮我们,咱先吃饭吧,一会我细细跟你讲,如果你坚持不帮,我们不勉强你。”
徐老师和吴雪梅妈像两个老妈子,一边一个扶着我走回餐桌,三个人生怕得罪我,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菜,弄得我跟个王爷似的。我吃了几口,突然放下筷子说道:“实在吃不下了,我心里盛不下事,你们还是实情相告吧。我孤儿一个倒是什么都不怕,救人这事可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