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总管临行前啰里啰嗦地安慰我一番,说马上找郡公解决我的问题,还一个劲地解释自己无权放我走,最后还要看郡公的意见。
我心想,你个老东西,杀我的时候你敢做主,还带着俩帮凶,这回要放我走了,你说你没权利,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吧你。
我简单挥了挥手表示理解,其实魏叔玉很快便会送来饭菜,我一时半会饿不死。徐总管看似向我一心一意地投诚,他的真实意图有待观察,我也不相信一个跟随主子十多年的奴才,会因为我的一番良苦用心而幡然醒悟,甚至弃暗投明。
不过眼前危机已经解除,至少徐总管放弃了杀人,投诚一事是他一直的企图,还是临时改变主意,我不得而知,但狐狸尾巴早晚要露出来的,我就不信他伪装地天衣无缝。
徐总管刚领着大壮和阿四离开,魏叔玉从后窗扔进一个饭盒,里面装了一碗米饭、两个鸡腿和一小坛子酒。望着他消失在后窗,我心里多了一些感慨,有理由相信他一直躲在后窗观察徐总管几个人的举动,一旦我真正遇到危险,他一定会挺身而出的。
吃饱饭我仰面躺在干燥的柴禾上睡了一觉,大中午的,睡个觉没什么不好。
徐总管领着阿四和大壮绕过几道走廊,确定附近没人了,三人才相约停下来,靠在一根石柱下窃窃私语。
大壮比阿四胆量大一些,小声问:“徐总管你真得打算放掉张山红而投靠秦王?太子殿下这棵参天大树多阴凉,跟着秦王没准下场更悲惨,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你老可要三思啊。”
徐总管眨巴着一双小眼睛:“你认为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壮使劲摇了摇头说:“看你说的话和做的事情像是真的,太子要杀人,你却放人,若不是下定决心,你绝不敢违抗太子的命令。”
徐总管斜视一眼阿四,阿四自然明白,赶紧点着头:“我趴门缝看了一眼,好家伙,你都给人家跪下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肯定是真的!”
徐总管得意地笑道:“若你两个蠢材都看出是真的,我想我的第一步棋走对了,张山红再精明,也不过是凡人一个,我演技逼真,他一定看不出我诈降。”
“走棋,还走对了?”大壮和阿四摸着脑门傻傻地问。
徐总管撇着嘴学着京剧唱腔,踏着武生步原地打了几圈子,精神抖擞地玩了一遍,才意犹未尽地说道:“此乃局中局、计中计,杀人容易,若是取得他的信任,将我推荐给秦王,太子殿下还不得乐疯了?以后对秦王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关键我还能脚踏两只船,作棵墙头草有何不可。”
大壮咧着嘴拍马屁说:“徐总管果然老辣,张山红年轻没见多少世面,反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不自知,可怜可叹啊。”
阿四佯装深深鞠躬一次,恨不得五体投地地恭维说:“徐总管高明!”
徐总管领俩人往前走了几步,意味深长地说:“你俩以后跟着我练吧,什么时候粘上猴毛比猴还精,你俩就出息了。”
阿四一脸巴结说:“我俩粘上猴毛也成不了猴啊,有你老罩着,我俩当只老鼠都知足。”
徐总管呵呵笑着说:“懂事!好好跟着老夫混就是了,你俩暂时盯着郡公和公主的一言一行,遇到可疑之处必须向我汇报,得着机会,我跟太子殿下絮叨絮叨你俩的功劳,以后我这总管位置留给你俩来干。”
阿四死心眼问道:“我俩干主管,你老准备告老还乡吧。”
大壮轻斥一声:“你个笨头鹅,我俩干主管,徐总管当然跟着太子当宰相呀,太子总要当皇帝的,能亏待功高盖主的徐总管吗?”
阿四自知失言,看着一脸不痛快的徐总管说:“对,功高盖主,至少也是个宰相。”
到了前殿门口,阿四和大壮级别不够,二人撤了下去。徐总管整理衣帽,抬腿进了前殿,绕过屏风,来到中堂,却看到郡公和长公主在堂前下棋,瞥了一眼长公主眼圈红肿,看来刚刚哭过,肯定因为张山红的事向郡公求过情。
徐总管躲在门外喊道:“徐总管拜见郡公和长公主——”
长公主面现喜色,小声对李道宗说:“爹真被你猜中了,徐总管真来了。”
李道宗连头都没抬,冷哼一声说:“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他徐总管肚子几根肠子我能不知道?”,小声对长公主说,“平静再平静,他老奸巨猾会看出来的,我不去找秦王对了吧?皇帝不急太监急。”
徐总管还以为父女俩唠家常呢,垂头弓腰地等待李道宗的答复。
李道宗缓缓地说道:“进来吧——”
徐总管走进门内,施礼说道:“属下这次前来——”
李道宗摆手打断道:“求情来了?”
徐总管一愣,随即诚恳说道:“我来澄清误会的。”
李道宗出乎意料地跟长公主对视一眼,走了一步棋才笑嘻嘻地对徐总管说道:“误会?谁的误会,值得你亲自跑一趟来澄清?”
徐总管想起我的话,看李道宗这意思明白得很呢,这是故意问呢。徐总管再施礼说:“属下去柴房问清楚了,张山红是秦王的救命恩人——准确的说是太子、齐王和秦王三人的救命恩人,四日前在猎场吓跑了金服教十多个杀手,他毛遂自荐要留下掩护,秦王便将兵器留给张山红使用。”
李道宗和长公主自然不知道我竟然同时救了李氏三兄弟。长公主摇头表示难以置信,对李道宗说:“爹的棋艺越发高深,女儿甘拜下风。”,然后站起身子,对徐总管说,“张山红今天救我一命,前几天又救了太子、秦王和齐王,敌人想杀人都找不到机会,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救人,由此判断张山红绝不是奸细。”
徐总管骑驴下坡说:“属下愚钝,一心想着缉拿奸细,没想到差一点害了张少侠的性命,属下罪该万死呀。”
李道宗哈哈笑道:“别说些罪该万死的话,太子不治你死罪,谁敢动你啊——既然张山红被误会,解铃还须系铃人,劳烦总管亲往一趟带回来,你委曲求全地陪个不是,同我和公主设宴请罪吧。”
徐总管没想到李道宗不计前嫌,不但不怪罪自己,还跟长公主陪着自己一同赔罪。他心里打个冷战,我的话不仅一一应验,而且把郡公心中所想也预料的一清二楚。但李道宗提起“太子”有暗示之意,说明早知道自己是太子殿下的人。
徐总管告辞,到柴房来请我,他阴冷着一张脸,见到我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鞠躬感谢说:“张少侠乃神人也,李道宗果然没有请秦王,而且也没有追究我的责任——你乃诸葛亮下凡也。”
徐总管的奉承使我心里舒坦些,一个老头子向我低三下四的,老子总不能不依不饶。
我昂首阔步地走出去,连头都没回说:“你有太子殿下做护身符,郡公自然不敢动你,但你以后小心点吧,抓着你的把柄可是要往死里弄你的。”
徐总管跟着我屁颠屁颠的,问我说:“老夫什么时候去天策府禀告秦王?”
“接风宴吃完了,你跟我走一趟便是!”
“张少侠你不会让秦王杀我吧?”徐总管停下脚步说道。
我跟着停下脚步说道:“杀你有什么意义?秦王和太子一直明争暗斗,但不会为你而撕破了脸,秦王不会杀你的,相反只要你投诚,反而会重用你。”
徐总管吁了口气,感激说:“太感谢你了,老夫今后为你牵马坠蹬。”,他一想不妥,赶紧改口说,“为秦王牵马坠蹬,为你当牛做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