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牵着的白色马车，由披着黑斗篷的车夫驾驶进入降临大学。马车顶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银环十字，表明了马车的来历。

马车缓缓驶向广场中央，像是圣洁的天神的座驾下凡，令来往于大学的行人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两名牧师和一个学生打扮的十七八岁的青年登上了马车。

在这之后，马车调转方向驶离了降临大学，一直到消失在一众学者与学生的视线。

马车驶离降临之后，格里戈的戒指中弹出了一道火焰——大概就像甜点蛋糕一样的大小，像是一块被淋满菜油点燃的石头——飘浮在空中。

不难知道，这就是那位从神的某种形态。至于是分身还是本体的变换形态，那都不重要，只要知道，这个火球就代表着从神的意志就足够了。

帕里斯和格里戈正了正身子，准备聆听接下的神谕。到现在为止，从神还没有解释过为何要抓住维克——从神当然没有说过让维克成为牧师这种话，那只是帕里斯为了应付西斯尔的说辞。

对于圣教会的牧师来说，即使是神祇决定的事情，也必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可以帮神祇完成这件事，当神祇不方便现身解释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先执行，但是在这之后，神祇必须告诉他们原因。

神祇也不可以肆无忌惮地行事，凡是必须加以限制。

维克在看见两个牧师坐直之后，也不禁耸动了一下腰背，尽量让自己坐正，这是一种仪式感。

“他得到了那棵树剩下的魔力，不过他似乎无法控制。”这位从神并不爱唠叨，只是简单的三言两语，随后又缩回了格里戈的戒指之中。至于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显然，祂已经全权交由两名牧师负责了。

帕里斯与格里戈面面相觑，若非从神的提醒，他们差点就忘记了那棵理应成为精灵的树中蕴含着强大的魔力。倒不如说，他们已经默认邪物将那棵树榨干了，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看吧，我就说祂不可能得知我的存在。”罗菲在维克的脑子里炫耀——罗菲罗丝莉尔这个名字太长了，维克干脆用那位先祖的名字叫这个精灵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精灵确实与自己算得上是远亲——据罗菲所说，包括她在内的一大片森林都是芬迪·奥利安德建造巫师学院时用惊人的力量催生出来的，那并非自然形成的森林蕴藏的奇异能量会阻隔野兽的进入。

维克差点记不起来芬迪·奥利安德是谁了，不过在罗菲的提醒下，他终于想起来这位“巫师之王”，最初的奥利安德，以及巫师学院的建造者之一。

精灵可以算得上是芬迪的女儿了，换言之，她也算是维克的先祖。

至于在此基础延伸出来的奥利安德家的爱恨情仇，维克倒是不打算多想了。大概西斯尔之外的每一个家族都会有各种形式的内斗，只是奥利安德家的内斗有些与众不同。

唯一值得思考的，大概就是维克在这段内斗中到底算是受害者，还是算加害者。

还没等维克的思绪远飞天外，牧师们的讨论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现在我们要怎么处理他，不会真的让他去当牧师吧？他身上那么庞大的魔力似乎不适合借用神祇的力量吧。”格里戈问道：“如果像我们一样，那他身上的庞大魔力不就浪费掉了吗？”

帕里斯缓慢地摇头，“难道要把这种力量交给巫师或者歌者吗？那可是精灵的力量……和其他精灵不同，这股力量没有一个足够……”说着他看了维克一眼，顿了顿，“……足够睿智的灵魂掌控，除了圣教会，我不放心将这力量交给任何其他势力。”

他这是在骂我吗？维克眯着眼看着帕里斯，想从牧师的表情中读出点什么，不过他没能成功。

“他只是认为你没有像我一样足以看清事物本质的智慧，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强大的力量会使人误入歧途，你必须要有与之相匹配的智慧。”罗菲的声音带着一点骄傲——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精灵，帕里斯刚刚的话语无疑是在夸赞她。

智慧？我拥有着来自一个远超这个世界的星球的智慧，不过牧师不知道罢了。维克在心底叹气，这大概就是无敌的孤独，满腔寂寥却无人可以诉说。

“看吧，你没有足够的智慧。”罗菲嘲讽道：“你连‘智慧’与‘知识’都没能够分清楚！”

“也许主教和神祇们有办法利用这股力量……”帕里斯继续说道：“虽然从神大人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处理方案，但是我们也不能够随意处置他，这种等级的事物，起码需要由主教负责。我的建议是，你带着他，回到圣城，将他交给主教负责。”

“降临城应该也有主教，为什么不让那位主教处理？”格里戈疑惑地问。

“很简单，作为降临城处理异常事物的牧师，我根本不信任那个主教。”帕里斯直言不讳，“现在，圣教会内部已经不再纯洁了，有些人已经被金钱与美酒腐蚀，他们打算将我们的方针变为现实……”

“哦？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有一个秘密结……”格里戈思考起来。

“咳咳。”帕里斯打断了他，用眼神示意维克的存在，“格里戈，注意场合，而且我们也不应该深究，它是主教们该关心的问题，而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你只要记住，将他带回圣城，交给主教处理就好了。”

“嗯。”处理这些事情，帕里斯更有经验，格里戈点头同意了帕里斯的提议。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了，在降临城教堂前。帕里斯牧师离开了马车，他是降临城的牧师，只是因为格里戈没有单独解决事务的资格与能力，而邪物的事情需要牧师善后，他才会在降临大学逗留那么久。而维克则与格里戈牧师独处——这种说法非常地不准确，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一个从神与一个精灵。

马车继续前进，向着降临城的城门进发。

大概是马车里太过安静，格里戈误会了什么，他突然说道：“不要紧张，圣教会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放轻松，我们只是坐马车去圣城而已，不是去刑场。”牧师笑得很和蔼，尽力让自己看上去足够亲善。

格里戈以为维克一言不发是因为恐惧。可以想象，尽管他是一个奥利安德，但从未接触过魔法世界，经历了这么多，又被牧师强制带走，一个正常的十七岁孩子感到恐惧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前提是，这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维克当然算不上正常。

放眼整个龙廷乃至整个海普兰世界（或说星球），可能都找不到第二个像他一样特殊的存在了。也许是来自平行时空的一阵信息乱流，也许是远在亿万光年外的星球发出的信号，无论如何，维克脑子里的知识让他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为特殊的人。

他之所以一言不发，只是因为从上车开始，他和罗菲的交流就几乎没有中断过——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马车里有多么安静。

不过在格里戈的提醒下，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点过于沉迷于脑海中的交流，而忽略了现实的情况。

“我并不是很紧张，没事。”维克说完，大概是觉得说服力不够，继续道：“说实话，成为牧师也算是我的理想呢……”

经过一夜的思考，他如果还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当着萨恩和克莱尔面插的旗，他的脑子就可以捐献给罗菲当做慈善了。

“是吗？”格里戈挑眉。

“没错，在我心中，牧师一直是非常伟大的存在……虽然你们不打算让我成为一个牧师，但是我不介意，只要让我待在圣教会里就好了。看看我大学里选择的科目，我还特意选择了宗教学。”维克漫不经心地撒谎。

“哦，那你对圣教会也算比较了解了？”

“仅限于大学能学到的，神祇、邪物之类的我不可能了解……不如你给我介绍一下吧，反正日后我也会留在圣教会，可能还会成为牧师。”得到外挂后，维克难得有了动力，他打算趁此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魔法的一面。

格里戈毫不迟疑地同意了，笑着开口道：“就算你不要求，我也会告诉你的。”

清了清嗓子，格里戈开始了他的讲述：

“首先，你要知道，在我们的世界有一条规则：不能彰显魔法的存在。异常除外，它们的发生太过频繁，圣教会干脆将它们称为是与天气变化类似的现象。

“当然，你也许会好奇，圣教会是一个多神教派，就是一个宣扬神明存在的教派，完完全全就是违背了规则的存在……实际上并非如此，我们让平民们信仰已存在的神祇，并让贵族们相信，所谓宗教，只是用来统治人民的手段……

“至于这样做的原因……容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圣教会诞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