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空大叫着你死定了，但却没有立即跑过来，因为他的脑子突然触电，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白蒲旭，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方空问。

“你儿子没告诉你，我叫陈都灵吗？”

方空沉下脸来，但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最近江湖上有一段趣闻。

如意楼门主白蒲旭与小剑仙对决，结果遭小人暗算，身坠大海涛涛。

所有人都说他死了，没有人可以从那种浪涛和礁石中活下。

所以他很好奇，好奇道眯起眼睛打量眼前人。

那个叫做陈都灵的男人。

陈都灵吩咐张三小去旁边，慢慢靠近方空，眼睛里只有方空还有突然下起的几颗白雪。

方空镇定，静待来人靠近，“想不到你也虚弱成这样。”

“......”

陈都灵无言，他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不过那不重要。

因为陈都灵已经离方空越来越近了。

有二十来步吗？还是十步之间？

方空计算着距离，体内气息如罡风狂烈，刮出一阵气浪。

气浪刮走地上积雪，刮走四周的冷冽，像无数把刀直冲陈都灵。

陈都灵仅抬刀挡住脸，罡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这一招在打斗中不算高明，但只要距离足够，便可以刺探对方境界虚实。

罡风轻弹的感觉很微妙，没有十年前那股霸道的感觉......

方空愣了一下，像是被吓到，又像是顿悟了什么。。

“哈哈哈！”

方空突然狂笑，大成境，看来那杯毒酒让你境界大跌啊！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

那可是天下第一的白蒲旭啊！他的心脏得有多美味？

贪婪的想象仿佛老树盘根，扎满他心脏的同时也向他身体内的其他器官蔓延，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四肢燥热，迎着陈都灵扑了上去。

那种扑很像某种动物，没有开化的那种，透露着野蛮，散发着血腥，好像一爪就能抓开你的脖子。

陈都灵第一次感到害怕，心中的疑惑好像巨浪，拍打他的思绪，也拍打他的身体，酥麻感随之而来。

他竟然愣住了，像一块石头，或者一颗枯树，一动不动。

直到尖爪来到面前，他才反应过来，提刀挡住，仓皇地往旁边躲去。

陈都灵躲开了，可他躲开的不仅是方空的爪击，还有先前所说的豪言壮语。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些不想打下去。

白蒲旭看得直跳脚，“你丫的，用你的猪脑子想想，你会打不过那个吃心脏的烂货吗？”

他的大叫几乎是怒其不争的，没有惊讶也没有其他，白蒲旭就是没有见过会有临阵脱逃的人。

但恰恰也是这一叫，才彻底叫醒了陈都灵。

去他大爷的，陈都灵心里一狠，握紧手中的刀往后一劈。

没劈准，劈空了，不过趁方空躲闪的功夫，陈都灵冷静下来了。

他转过身，横刀在上，刀光挡住了他的眼睛，也挡住了方空的眼睛。

这是什么刀法？陈都灵曾经这么问，白蒲旭告诉他，这叫清静刀，刀一劈出去，人死神灭，没人敢再来烦你，所以叫清静刀。

后来陈都灵想了想，狗屁，不过就是气息映刀光，闪了对方眼睛后，趁其不备一刀砍下罢了。

方空挡着眼睛，陈都灵冲了出去，刀上气息纵横，环若波涛起势，一浪接一浪，待靠近时，一刀斩下，气息撞击空气的声音仿佛汹涌波涛，方空一时竟听得愣神。

刀没有砍中。

方空终究还是躲了过去。

他躲得有些勉强，但绝不算是仓皇，仅是刀到眼前三寸，他才猛然想起了还有弯腰这个选项。

刀刮过了他的头皮，削出一些血丝。

“好狗运。”陈都灵说。

方空没有说话，他捂着头，看着对方的刀，心中那棵巨树剧烈晃动了一下。

他担忧起来了。

担忧天下第一的刀会不会削掉他的脑袋。

“我的心脏在这里，想吃吗？”陈都灵说。

方空有些犹豫，他在犹豫对方的名声，也在犹豫对方的状态，但绝不是对方的垃圾话。

最后他还是冲了出去，百年道行一朝可得，他又怎会轻易放弃。

此命唯有一搏了之！

方空发起再一轮猛攻，攻势密集仿若绵针，只是这种面面俱到虽然吓人，却也有一丝焦虑的味道。

他在焦虑什么呢？

对方的刀气？对方的眼睛？对方天下第一的名气。

不，他焦虑的是陈都灵冷光乍起的一刀。

那一刀绝称不上快，但却狠、却精准，一刀就削上了他的脖子。

这颗心脏吃不到了吗？方空想。

但那毕竟是方空的心里话，陈都灵怎么可能听得到，他狠狠削掉了方空的脑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不要看我的胸口啦！”

地上的脑袋瞪大了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说我没有，结果风一吹来，它在地上打了个滚。

血沾了一地。

张三小走来，他脏兮兮的脸上还有泪痕，看上去像有半年没洗过脸。

“他死了？”他问。

陈都灵收起刀，点头肯定，“他死了。”

“那他还会站起来吗？”

“不会了。”

“那我爷爷会站起来吗？”

“不会了，不过你可以再砍他两刀。”

张三小接过刀，可走到那颗人头前他却下不去手，“我怕......”

“怕就对了。”陈都灵拿走刀，走到方空的尸体前，用刀扎了下去。

他已经没有头了，陈都灵还会扎在哪里呢？

没错，他的胸脯。

一声割开肌肉的声音，刀被拔了出来，拔刀的人从刀尖上捏下一只多足虫，会蹦跶的那种。

“白！白！白蒲旭！”虫子惊声尖叫。

陈都灵惊愕道：“叫错了人了啦，佛祖教你念经，没教你认字吗？”

多足虫交到了张三小手里，张三小愣了一下，他似乎不知道怎么处理他，又似乎从陈都灵的眼睛里看到什么。

“小鬼看什么看！”多足虫大叫。

声音很尖锐，刺得两人耳朵疼，陈都灵捂着耳朵说：“你别叫了，你别叫了，耳朵都要流脓了。”

“我告诉你们，快点把我放开！不然我后面的人一定宰了你！”

“还有你，还有你个小鬼，你有资格握我的身体吗！？你们这群臭食物！有资格吗！”

“我再告诉你们，不把我放开，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多足虫的话让陈都灵醍醐灌顶，他终于知道那九十颗心脏是从哪里来的了，食心族有操纵傀儡的秘术，村民被挖走心脏后，便成了他活死人工具，现在多足虫失去身体，这些人自然也失去了行动能力。

张三小茫然地望着所有倒地的村民，六魂无主。

多足虫得逞了，他成功刺激到了张三小，现在他可以理所当然地从他手心里逃走了。

他滑溜溜的身体从张三小的手掌里钻出，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身体把积雪砸出了个印子。

是的，他走了，只是他逃走时却还忘了一件事，现在是冬天，他还趴在雪里，地上的积雪不仅可以冻死他，还可以活埋了他。

陈都灵搂紧了张三小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张三小的眼泪在眼角里打转，他忍着不让它流出，“我知道，我只是突然不知道去哪了。”

陈都灵愣了一下，他端的想起去处问题，又端的看到多足虫努力爬行的身影。

多足虫爬得很卖力，雪地上被他磨出一道扭扭歪歪的线来。

陈都灵回过神来，拍了拍张的肩膀，“你可以跟我走啊。”然后一脚踢起脚边的雪，那雪扬了起来，落下时盖住了多足虫。

他爬的地方瞬间成了一大堆积雪。

张三小点头，抬脚往前，多足虫的头冒出来，又被踩回地里。

一张大嘴巴塞满积雪，绿汁缓缓从积雪中渗出。

多足虫死了。

后来他们离开村子，张三小走着走着，眼前还是一片茫茫雪原，他忍不住问：

“那我们去哪啊？”

此时风大雪小，积雪未添新衣，阳光照下，有一丝交融于大地的晶莹。

陈都灵头也没回，语气肯定，“去江湖。”

“带你吃香喝辣，带你金床银被。”

“带你老婆孩子热炕头。”

“只要是在江湖里的，都去。”

张三小看了一眼他，转过头，“别饿死我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