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园是西清最大的酒楼。

内有十厨艺精通的特级厨师，外有嘴巴抹蜜的趁心跑堂。

从开店伊始便贯彻这个年代少有的以人为本的政策。

但别看他服务一流，似乎什么人都接待，可能来这里的，最少也得是腰缠万贯的主。

陈都灵靠在窗边，从三楼位置往下，刚好可以看到西清两街中间的河渠。

河上偶有几支打着灯火的小船划过。

陈都灵趴在窗户上，悠闲地说：“喂，老白，原来你身家不赖啊，吃饭都是来酒楼。”

白玉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呛话道：“别装熟，咱们还没到这份上。”

片刻之后，似乎是酒楼生意太好，小二久久没有端菜上来，陈都灵又开始感到无聊了。

小河小船看腻了，不如聊聊天吧。

陈都灵转过身，拿了两只筷子耍在空中问道：“白兄弟，外面的人知道你是这条街的佛爷吗？”

白玉得闭着眼睛深呼吸，假笑道：“你要不会聊天的话，可以闭嘴吗？”

陈都灵接下空中的筷子，乖乖闭了嘴。

呛话之际，小二的吆喝声已到布帘外。

他右手端着托盘，叫了一声青玄阁来喽！掀开布帘走了进来。

小二将木碗盖着的瓷碗放到桌面，两根手指拈住碗底，呼啦一下，一碗窝窝头出现在两人面前。

陈都灵皱眉，心说白玉得怎么点了个窝窝头，还是黑色的。

这时白蒲旭从他旁边蹿了出来，骂道：“小子不懂道了吧，这季月园的菜，除了那几样荤的，可就属这窝头最出名了。”

酒楼的窝头还有出名的？

陈都灵皱起眉，跟白玉得一人拿了一个，掰开，黑色的窝头手感松软，掰开的间隙上还能隐约看见几颗蜜豆，但就算如此，一个窝头还能有什么出名的？

他吃了一口，嗯，暄乎。

还挺好吃。

陈都灵嚼着馒头问道：“这什么名堂啊？”

白蒲旭兴高采烈一坐，指着黑色的馒头说道：“这玩意儿啊，没有名字，就叫窝头。酒楼刚开始时，曾做过普通窝头，不过销量不好。后来有一天，这酒楼来了个北平糕点师，只一招便化腐朽为神奇，知道是什么吗？他用北平口味那豆汁......”

陈都灵“豁”了一声，看了看手里的黑色而馒头，说味道不像啊。

白蒲旭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继续说道：“他呢看到这窝头卖不出去，于是就想了个招，用他们那北平豆汁和面，再把豆腐渣和蜜豆掺进去，嘿，吃起来清香软糯，一点不像粗粮，周围的人喜欢，价格也不贵，于是渐渐就出了名了。”

陈都灵把手里的另一半窝头吃掉，心说味道还不错，一会儿要不要带几个回去给梁师傅和张三小尝尝。

再过片刻，小二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了黄酒和一盘烤鸭。

酒菜上桌，小二掀开盖子来，在场的三人都傻眼了。

这哪是烤鸭，整个一生鸭子嘛。

小二也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的，心说刚收了钱财就出这种差错，练满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可能是厨房太忙，搞错了，我马上......”

白玉得嫌拿来拿去的麻烦，出口打断道：“不用麻烦了，放着我来吧。”

嗯？他除了偷东西还会烤鸭？

陈都灵拭目以待，白玉得话不多说，举起右手食指，一丝火苗顿时蹿了上去。

他瞅准碗底的生鸭肉，手轻轻一甩，火苗被抛了进去。

碗内火光大作，但神奇的是，因为火是用气息所控，所以碗里仅有鸭肉被烤熟了，碗壁还是洁白的。其控火本领可见一番。

陈都灵和小二一样看得惊讶，白玉得轻轻一笑道：“煽风点火，火德门的小玩意儿，不足挂齿。”

小二收起下巴，嘀咕着说：“那我拿去让后厨切一下......”

“不用。”

陈都灵的手也痒了起来，摁住小二的手打断道：“交给我就行。”

小二两眼发直，疑惑道：“这里一把利器都没有，客官是要如何切肉？”

陈都灵不作回答，右手掐剑诀，竹筒里的筷子飞出好几根来，全部飞向碗中烤鸭。

一阵闪烁，像是刀光一样，两人遮住眼睛，再睁开眼时鸭子已然切得均匀有序。

小二惊讶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陈都灵拍了拍他肩膀，嘱咐道：“还有什么菜，赶紧都上了吧。”

小二点头，但走出去的时候脑袋还有些发懵，一边的同事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就是嘴巴嘀咕，嘀咕说：“仙人啊......仙人啊......”

他的同事一边走开一边狐疑道：“什么仙人啊，是不是送菜送傻了？不行，一会儿我得偷偷告诉掌柜的去，让他把这小子开除了。”

......

......

后面小二陆续又上了几道菜，这次就比较正常了，没有再出现漏煮的情况。

桌子上的菜白白朱朱，陈都灵凭着以前四处旅游的劲儿，倒是把这些菜都认了个九不离十。

黑色的炝虎尾

浇汁的干烧大黄鱼

还有一道热菜——翡翠虾仁。

个个色香味俱全。

陈都灵迫不及待夹了一口虾仁，菠菜的清香和虾仁的爽滑一齐入口，那滋味，享受得他差点没从椅子上翻过去。

两人虽然早上稍有争执，但是上了饭桌，都是来一张桌子吃饭的，白玉得也没再发难。

饭菜可口，气氛怡人，季月园的菜品着实让陈都灵享受了一把，他夹了一口大黄鱼，汁水鲜香，很对胃口，刚想再夹下一口，门外却忽然传起了喝彩声。

陈都灵吓了一跳，放下碗筷问道：“外面是怎么了？”

白玉得一脸镇定，似乎早知楼内有此把戏，夹了一块翡翠虾仁，笑而不语。

陈都灵倒也不气，放下筷子，右手偷偷在桌下掐剑诀，等白玉得虾仁快放到的嘴里的时候，他双指一歪，一根筷子瞬间打掉白玉得的虾仁。

白玉得一愣，骂道：“你小子想干嘛？”

陈都灵不理他，挑了个眉，起身去往大厅处。

季月园的大厅设置精妙，两道方桌为一组，中间以祥云镂空的木板隔开，看上去大气、雅致。

陈都灵站在包间外，他吓了一跳，但不是因为大厅的布置，而是此时楼层中间的隔空部分悬着一块木板。

楼层之上不见绳索，木板像浮在湖面上一样立于空中，但最妙的是那木板上还坐着一位女子。

一位面纱遮半，却又有秋天果实一般成熟的女子。

她手里抱着一把琵琶，陈都灵看得呆了，径直走到扶手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女子似乎注意到了他，妙手轻抚音弦，“尖”声骤起，好似在和陈都灵打招呼。

两人眼神接触，皆是一笑。

轻抚声响彻酒楼，因琴声中带着股女子拨弦的风韵，楼内吃客无不投箸叫好。

陈都灵看得痴迷，心说接下来还会作何表演，不知旁边也有一人看着他。

那人一身白衣白裤、白色头巾，面相斯文，见有人在旁一起欣赏美曲，遂问道：“阁下也是特意来听月琴姑娘的琵琶吗？”

陈都灵被问得一愣，心里不知此人是谁，敷衍道：“是啊，姑娘的琵琶倒是一绝呢......”

话语刚落，坐在悬空木板上的姑娘突然开始演奏，陈都灵顿时不再说话，低头往女子的手看去。

好美的手啊。

陈都灵听着琴声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