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回去又能做的了什么呢?李沧浪已经认罪,并将逐二人出门之决定发函整个武林,现在回去只会令李沧浪身陷囹圄。而更为重要的是,甘棠等人尚被质在八方城中,萧让若是回去,说不定又要牵连到他们了。
萧让胸中积压难平,只得默然悲叹起来。如果现在还去不得八方城,那么接下来何去何从就成了师兄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了。
楚鸣乔心里失落,对他来说只要不累及师门,去哪里都是一样。而这样的念想不也和萧让一样吗?只是天下三分,一分是将之视作仇敌的天下剑盟,一分是容之不得的神遂宫,余下最后一分的中立门派又与之无甚交情,细算来竟都是要无容身之地了。
楚鸣乔回头望了独孤凝一眼,便说道:“独孤姑娘几番救我,又因为受到追缉,我且与她同去避世,至于天涯或海角,便且行前看了。”
萧让在神遂宫中已经获悉二人事情,便只得无奈叹息。
楚鸣乔于是又问起萧让去处,但世事风云变幻,他已经回不得日思夜想的云台山了。萧让于是默而不答,只叮嘱楚鸣乔要多多保重。
却此时,花幕池便叫来独孤凝说道:“我与独孤尘说好了,神遂宫中人不会再追杀楚鸣乔,也不会再阻挠你们。天下若有不容,且就回神遂宫去吧。”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二人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逃亡生活了。但独孤凝却并不这么看,因为她知道父亲是一个霸道专横惯了的人,只要他还恨着楚鸣乔,就肯定不会叫二人融洽的。
如此,独孤凝便谢过花幕池,至于是否回神遂宫,她却只字不提了。
花幕池自也不会再过问这些,她所关心的,是萧让的选择。楚鸣乔于是和萧让互道告别,待得二人消失在山岭之时,萧让才惆怅起来,因为他还不知道是去是留。
花幕池看出了萧让心思,而她亦一直期望萧让能够与之同返碧霄宫,但不知为何,花幕池这次却并未直接相邀了。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的气愤,特别的失望,又特别的无奈?”花幕池望着萧让问道。
萧让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花幕池却淡然道:“这些都是你必须要经受的历练。”
萧让觉得很冤,难道自己被冤枉,被诋毁,甚至被欺压也都只能欣然接受?但花幕池却不多做解释,只说他既然心里还不舒坦,那就回天下剑盟去走一遭,或许去了那里,萧让才会彻底死下心来。
而重回八方城,已是埋在萧让心底的怨念。
“此去八方城,我不会干涉任何事情,你自己好自为之,待事情办完后,再与我一同回碧霄宫去。”花幕池严苛道。
萧让点点头,便应允了下来。二人在烟浪阁落脚一宿后,便折返往天下剑盟去了。
楚鸣乔得知独孤尘肯放弃对独孤凝的追缉,便心下宽慰许多,但他又觉得自己是因与神遂宫牵扯关系而被逐出师门的,所以他又不愿意回到神遂宫去。这一点倒是和独孤凝心里所想一般。
独孤凝于是建议二人重新回到樵岛去,至少那里不会天下剑盟的人来犯,而且独孤尘放弃对她的追缉后,樵岛也就彻底安全起来。楚鸣乔记着樵岛的美景,便当即应允下来。只是当二人再返回太湖时,湖已经荡起凉凉的秋风来了。
铁胡须见是独孤凝和楚鸣乔折返,便当即相迎去。自独孤凝逃离樵岛后,他作为太湖营的营主,可没少遭罪。但不知是何缘故,关在大牢受尽刑罚的铁胡须说放就被放了,只是尝尽苦头的他巴不得早早回去太湖,便也不敢就此多问。
铁胡须不好过,全程参与此事的南宫绮绝亦好不到哪去。只是南宫绮绝并不隶属于神遂宫,再加她早早听到风声,便择机躲藏了起来。若非听到铁胡须被无罪释放,这拾珠楼主是万万不敢再出来抛头露面的。
“少宫主安然无恙,我们就放心了。”铁胡须感慨道。
独孤凝见铁胡须脖子、手背仍有伤痕,便猜到其中遭遇,如此,她便有些惭愧道:“我此次连累你们,真是过意不起。”
“少宫主切莫这么讲,否者就是折煞我铁胡须了。”铁胡须急忙劝道。
“只要少宫主平安无事,就比什么都好。”南宫绮绝亦欣然说道。
四人于是于湖边畅饮一番,罢了铁胡须才遣人来摆渡送楚鸣乔和独孤凝去樵岛。但独孤凝却回绝了他,只称自己能乘船而去。铁胡须觉得独孤凝贵为少宫主,不可吃这些苦,但楚鸣乔却坚持只要一条小舟。
南宫绮绝见状便拉住了铁胡须,然后再叫人照着独孤凝意思去办,不多时,一条结实的彩妆兰舟便系在亭下了。
楚鸣乔悉心备至的牵着独孤凝了船,然后再拿着船桨开动起来,不久便消失在茫茫太湖之了。如此情景,却正似“于时妖童媛女,荡舟心许”。
秋风盈盈,轻舟飞渡,约莫过得二三时辰后,楚鸣乔和独孤凝已经抵达樵岛的码头了。只是和来时相比,那漫道林花已经消退不少,山林枝头也隐约现出些焜黄来。楚鸣乔又小心翼翼的将独孤凝扶岸去,罢了他却独自退回小舟来了。
独孤凝大为不解,连连问他这是要去哪里。楚鸣乔却怕独孤凝误会,便脸红着说道:“独孤姑娘终是黄花闺女,我若也居在樵岛,实在不合情理。”
独孤凝听罢却哭笑不得,只说自己不会介意。但楚鸣乔却坚持不肯,如此又要叫独孤凝心里难受了。
“刚刚驶船时候,我见前方有处半山小岛,我便居在那里,白天垂钓撒网,晚凭风憩息,却也自在快活。”楚鸣乔说道。
“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独孤凝忽然鼓着勇气问道。
楚鸣乔却直直道:“那小岛距此不过五六里,我若捕得大鱼,就送来樵岛给你享用。”
独孤凝听罢嫣然一笑,便说道:“你只怕连捕鱼的方法都还没学会呢。”
楚鸣乔愣了愣,的确,他连怎么划船都是回逃离时才学的,至于这更复杂高深的捕鱼技巧,他肯定也是一窍不通的了。但楚鸣乔却有足够的兴趣和信心,他相信自己只要愿意去钻研就肯定能行的。
独孤凝特别欣赏楚鸣乔这般自信的样子,但她越是这样心里喜欢,便就越怕楚鸣乔会不辞而别。如此,独孤凝又忧心道:“万一你几天都捕不到鱼儿,那岂不是几天都来不得樵岛了?”
“我才没那么笨呢,而且如果几天都捕不到鱼,我岂不是要饿死半山岛?”楚鸣乔不以为然道。
可是独孤凝一听到这里就更加不情愿了,楚鸣乔只恨自己不会说话,便只得说道:“放心吧,我每日一早一晚都划着船儿绕樵岛一圈,来听你弹琴。”
独孤凝这才又眉开眼笑起来,便羞怯怯的问道:“你喜欢听我弹琴么?”
楚鸣乔点点头,便将独孤凝的琴艺夸赞一番,然后又说自己恨不能时时刻刻的听到她的琴音。
“那你依我一事可好?”独孤凝真切的说道。
楚鸣乔当然是一口答下了。独孤凝说的这件事情,就是楚鸣乔每日来一次樵岛,不一定非得去竹楼之中,独孤凝自己会携琴来此林花未尽的清幽处为他奏乐一曲。楚鸣乔能够憧憬出这琴瑟和鸣的美妙情景,便欣然称好。
得到楚鸣乔应允后,独孤凝便释然开来,待目送楚鸣乔去了半山小岛后,她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山去了。
独孤凝回到竹楼小苑时,四位女剑侍皆是齐齐出来相迎。独孤凝知道自己此番私自离去,定也连累了她们,便当即愧疚起来。只是说来也巧,因为铁胡须等人揽下所有罪名,这群女剑侍却并未受到什么责罚。
独孤凝于是登阁楼眺望起来,只是从这楼里再望那半山小岛,却不似渡口所见那般遥远。如此,她便又特别的期待能看到楚鸣乔的身影来。
楚鸣乔退回到半山小岛之后,便当即在附近找寻起来,毕竟他往后还是要在此栖息的。事实证明他的运气确实比较好:这半山岛虽然孤小,但却因为里樵岛近的缘故,便被南宫绮绝和铁胡须设为保护樵岛的前哨,屋舍器具一应俱全。而独孤凝私自潜逃后,他们前去领罚,此地自然又被暂时废弃了。
楚鸣乔大喜过望,当即又挑出其中的渔网鱼竿,然后往着临岸处撒网垂钓起来。只是这捕鱼撒网也是一门技巧活儿,楚鸣乔自幼在山中长大,怎能办的好?
正此时,不远处便有一叶扁舟飘摇而来,却不正是南宫绮绝和铁胡须么?原来二人自湖边饮宴后,便一路远远尾随,却是生怕中途又要出了岔子。只是见到楚鸣乔独自折返半山小岛,他们便打算过来问个究竟。毕竟他们可不想这对璧人闹出别扭来。
楚鸣乔于是把自己来此的缘由讲出,铁胡须当即夸他是正人君子,南宫绮绝却只惋惜着说了句:“花堪折时堪需折,错过花期叹奈何。”
铁胡须嫌楚鸣乔捕鱼麻烦,便要叫人每日往此送鱼送肉,但楚鸣乔却一口否决了。铁胡须拗不过他,便只得重操起十多年没干的垂钓撒网之活,然后手把手的教起楚鸣乔来。有了老师傅的指点帮忙,楚鸣乔很快就掌握了个中诀窍,便再不用担心会饿死在太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