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中圣知道花幕池武功盖世,但若任其在此发威,不仅天下剑盟中人要惧服于她,自己也要颜面无存。如此,武中圣便前喝道:“碧霄仙子固然武功了得,但天下剑盟亦是高手云集之地,阁下如果非要在此伤人,我们也绝会不听之任之。”
花幕池低头看了一眼伤重昏迷的萧让,便暗下在他背心输出一道真气,这才答道:“你们最好日夜祈祷萧让能够平安无事。”
说罢,花幕池便怀抱着萧让远遁而去。
天下剑盟中有人欲要追逐,但却被武中圣以救人要紧一把喝住了。武中圣所说的救人自然是指云舒岫了,只是这话纯粹当场托词,因为在他心里早已对这个一意孤行要去招惹碧霄仙子的云舒岫愤恨不已了。
云舒岫见武中圣关心自己伤情,便当即说道:“我并无大碍……”
武中圣却狠狠的瞪住了他,虽是不言不语,但其中火光之气早已呼之欲出,而狠绝之处更是染得几分杀气了。云舒岫第一次觉得惊恐起来,但他百般思索却也想不出武中圣为何有如此反应。
云舒岫未坐得盟主之位,哪里知道盟主心里所虑之事?反倒是身为副盟主的玉蝉真人,早早看出武中圣心思顾虑,亦由此狠狠的坑了老对头云舒岫一把。经此一事,不仅武中圣恨极云舒岫,甚至连他的职位都削减了。云舒岫见自己虽然保留着东坛坛主名头,但却被排除在天下剑盟议事决事之外,便已心下狐疑;而待武中圣再撤去他麾下的八位八方城堂主时候,云舒岫就开始心下不安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所有坛主、旗主都明着疏远于他,便就是八方城的老下属,也要刻意与之保持距离。云舒岫十分气愤,又十分苦恼,便默默回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只是云舒岫也不是蠢笨之人,他知道武中圣之前虽然也几番警告过他,但那些都未出现今日之恶果,所有一切都是发生在诛杀萧让面。
云舒岫虽还想不通为何武中圣会对自己出手杀死叛徒而反目,但可以确定的是,若非那玉蝉真人从旁挑拨相激,他也断不会趟了这趟浑水。云舒岫忽然警醒过来,原来这都是死对头玉蝉真人故意搞的鬼。只是云舒岫醒悟的未免太晚了,被剥夺了职位的他再难与玉蝉真人公开叫板了。
而在另一头,玉蝉真人却因为云舒岫被武中圣仇视而大喜过望。其余三位师弟虽并不知晓内情,但见得一颗眼中钉被拔除,他们也纷纷弹冠相庆起来。
甘棠此次虽然得罪了云舒岫,但因武中圣迅速架空了他,所以甘棠并未因此受到什么影响。倒是馆邸内的一众云台弟子,因为甘棠不肯接待萧让甚至还刀剑相向之举而悲伤难过。对此,甘棠自然要和他们解释一通了。
甘棠于是叫来李苓思和乐天,然后问他们当时情景换作他们会如何应付。
李苓思心念萧让,当然是回答与之相见;乐天记着大师兄的好,也如是作答。但甘棠却摇头说道:“我们本是被武中圣扣作人质的,如果再见萧让,便就坐实了被诬罪名。而彼时馆邸外众人云集,四下又多有八方城眼线,我若然开门见他,云台派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你为何要出去杀大师兄?”李苓思恼道。
“我若要杀他,他也走不了那么远。”甘棠却是气愤道。
乐天遂明白过来,便恍然道:“原来甘师叔是故意在演戏,好将大师兄送出八方城去。”
甘棠却高兴不起来,只脸色一沉道:“当时碧霄仙子确实来营救萧让了,并且还当众威胁群雄,萧让之罪名看来是洗不白了。”
萧让死里逃生,自要叫李苓思欣慰;但营救之人乃是他心心念念的花幕池,如此却又叫李苓思心里忧伤了。
甘棠无心这些儿女私情,在他看来,云台派正于危险境地,他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保全门派。只有做到这一点,他们几个人才有活路可走。
如此,甘棠便不管李苓思是喜是忧,也不去理会乐天乐意与否,只当众严苛的宣布道:“萧让勾结碧霄仙子,不为天下剑盟所容,掌门师兄既已决定将其除名,往后彼此就再无瓜葛,你们也不许再与他有任何来往。”
李苓思当即摇头否决起来,乐天亦是急的两眼通红,但甘棠却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便又更严厉说道:“谁敢不从,就是违背师门命令,我这个做师叔的绝不留情。”
说罢,甘棠便愤然出门去了。此话若是李沧浪来讲,或许还有人想说情,但如果是一向狠厉的甘棠说出,便就绝无商量余地了。李苓思和乐天知道事情无法回头,便只有在堂前抱头大哭起来。
萧让被云舒岫重伤之后,虽经由花幕池以内力相济,却仍是命悬一线状况。花幕池心下焦急,便将萧让安顿好了后往着临安一处豪华府苑赶了去。花幕池能选择这里,是因为府苑的主人乃是皇宫里的前任太医安济世。
花幕池于是纵起轻功步法游走于檐壁之间,少倾便潜入到府邸内堂了。正于内堂把玩珍奇的安济世察觉有人闯入,便当即警惕起来。但不待他吐出半个字,花幕池便已侵近身来,然后一把点住了他的要穴。
如此做派,却与刺客何异?安济世当即惊慌失色,便低沉着声音问道:“阁下意欲何为?”
“我要你帮我救治一个人。”花幕池直直说道。
安济世听得如此天籁之音,便这才发现来者是个女子,而待他抬头望去时,却不自觉的要心旌摇曳起来:彼时的花幕池虽以纱巾遮面,然其中绝伦之美亦要叫人倾心,便就是见多了皇家美艳后宫的安济世也要叹服着不能自拔。
花幕池见安济世走神,便当即又将先前话语重复了一遍。安济世这才反应过来,但他自谓太医出身,岂能被人挟持就医?可花幕池却根本没有商量余地,只说如果安济世不去,那这府苑内的人都活不过当晚。
安济世心里惊恐,便犹豫起来。花幕池却也不是一根筋之人,她见安济世似在考虑,便当即从怀中取出一颗玲珑珠说道:“此物原产西域,世所罕有,便作诊金。”
安济世早年曾见人给高宗进贡过一颗,亦知此物服食后可延寿十年。皇家尚不可多得之宝,他能拿到又岂肯错过?
安济世于是当场答应下来,待收下玲珑珠后,他又去收拾起行医行当,最后才随着花幕池同出府邸去了。
躺在客栈里的萧让已奄奄一息,安济世见状遂展开诊疗,经得一夜施救后,萧让终于被他从阎王殿外拉了回来。
“此人伤重,又失血过多,已经损了元气,往后宜以滋补调养,方可复原。”安济世嘱咐道。
花幕池听罢点点头,然后向他抱拳浅浅一拜,便算是谢过了。
安济世正欲离开,但旋即又回头来问道:“姑娘武功奇绝,更有天仙姿态,不知如何称呼?”
花幕池只一抬手,便示意他离去。如此冰冷风格,却又要叫发问之人遇堵了。安济世遂无奈的摇摇头,便拎着药箱出门去了。
往后数日,各大药铺所囤的名贵药材皆被人以重金收刮一空,临安城一度出现参茸贵过黄金的局面。
接下来的日子里,花幕池一边以各式名贵滋补药材喂食萧让,一边又领着他看遍江南江北好景,待萧让好转过来时,他们已经抵达汉中地界了。
至此,花幕池才又将旧事重提,那就是要求萧让随他同去碧霄宫。萧让经过八方城一役,知道自己已不容于天下剑盟,更莫说是要回到云台派了。只是萧让心里还有不甘,因为他还没有见到李沧浪,只要他没有当面狠心驱逐,萧让便觉得一切都还不作数。
花幕池只恨萧让是个死脑筋,便将此事前后再和他细说一番,直到说得萧让黯然落泪时,她才罢休下来。萧让终于死心了,但一切又都无辜且无妄,却怎不叫他心底怨恨?
“你心里想的江湖,是行侠仗义铲奸除恶的江湖。但不知江湖中人终究是人,若非少了糊口门路,谁又肯在刀尖图谋营生?”花幕池冷道。
萧让这才第一次反思自己面对的江湖,只是每每一念,他都要觉得眼前经历的江湖远不如自己心中的好。萧让遂难掩失落之情,而花幕池却任由他悲戚感怀,因为一个人只有伤心的够了,他的心才可能彻底的转变过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可以自命清高,但不能改变别人图名图利。”花幕池默默说道。
萧让记得这这样的话曾在天山派听过,只是当时他对此是鄙夷嘲笑的,如今一路走来,却发现许多事情也差不多。此刻,萧让又想起李沧浪答应加入天下剑盟的决定,那可是有祖师遗命反对的。而李沧浪虽一直当众回绝邀约,但到了最后关头,却也照样还是答应了武中圣。如此看来,也是一个道理。
萧让心灰意冷,便答应花幕池同去碧霄宫。花幕池又再提要让他纵横天下之想,萧让却无此雄心壮志,他心中所愿,仅是想与花幕池隐居一方,做一对快乐的活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