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突如其来的笑声由男人发出,其声浑厚有力,且明显蕴含了不容忽视的怒气与杀气、霸气与硬气,让闻着忍不住胆战心惊。
原本半跪于床的中年男人吓得浑身一颤,肥硕又笨重的身躯猛地从床边沿踉跄滑下,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可他却很快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屋顶怒骂道,“哪个不要命的龟孙,敢来打扰本大爷的美事?有种报上名来,或者现个身。”
屋顶传来的笑声辄止,继而四个字轻悠悠地如鬼魅般飘到下来,“暗家九爷。”
暗家九爷?中年男子瞬间石化。
他虽没有亲眼见过暗家九爷的真面目,但暗家九爷的名声却早就在江湖上如雷贯耳。
听很多人说,暗家九爷鲜少露面,他若是在你面前露了面,便是你的死期。
而且,暗家九爷最喜欢杀的,便是恶贯满盈之人。
像他这种采花无数的花贼,必然也在暗家九爷的诛杀范围之列。
“你……你真是暗家九爷?”
“如假包换。”
“你……你来这里干……干什么?”
“杀你。”
看来,今天这花是采不到了,还赚不到那么大一笔钱,而且,这命保不保得住也很难说。
“别,别啊,不过是误会一场。”中年男人恋恋不舍地看了傅相思的肩头一眼,下一刻便朝着最近的窗子飞奔而去。
他逃窜的一路都在可惜那笔无法到手的钱财,却没有想到,他的命会短到走不到霓虹客栈的门外,就会有穿心的万箭等候着他。
远处似乎有中年男子的惨叫声传来,傅相思瞪大眼睛看向视线所能及处,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之前她还勉强有点抬起手的力气,可被中年男人那么一番惊吓,她现在好像连手指头弯曲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人或许辨认不出暗九的声音,但她傅相思偏偏可以轻易地辨认出暗九的声音。
傅相思明白,她安全了,可是,她却委屈地眼眶发热。
听见暗九双脚轻轻落地的声音,傅相思的身躯变得紧绷,她好想咬牙抬起手,把自己的肩膀给盖住。
虽然暗九来得也算及时,可她还是被他看了笑话,不是吗?
傅相思将自己的舌头卷起,再舒展,继而又用牙齿扣住,默默反复。
若是咬舌会令人昏迷,而不会令人死亡,那她此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咬下去。
就在傅相思心里万般难受时,暗九已经悄然站在了床前。
傅相思刚勉强看清了他脸上的那几条疤痕,暗九便将一粒黑色药丸塞进了她微微开着的唇间,“迷香的解药。”
“呸”一声,傅相思舌尖灵活地一顶,双唇再一挤,整颗药丸便不幸地飞了出去,直接掉在了地上。
许是仗着自己再也不会有危险,傅相思明知自己需要这颗解药,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赌气吐掉了。
谁给她解药她都乐意吃,但唯独暗九不行。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他是怎么出尔反尔,一声不吭地放弃她的!
“白给解药不要,傻瓜蛋!”暗九从近处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在傅相思床边大喇喇地坐下,口吻中明显夹带着不满,“若是我想害你,直接对你上下其手即可,没必要多塞一颗毒药!还是,你想保持这副柔弱无力的感觉,让我代替那该死的东西对你为所欲为?”
暗九显然误会了傅相思把解药吐掉的原因,傅相思不想解释,却突然很想扑过去狠狠地将他揍打一顿。
而且,她在暗九面前一直这么衣衫不整地躺着,实在是不像话。
经过内心一番激烈的挣扎后,傅相思瞪着暗九道,“再喂一颗!”
暗九睨了一眼地上那颗孤零零躺着的解药,挑眉问道,“捡起来喂给你?”
这男人分明是故意的,傅相思咬牙切齿道,“换一颗!”
“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说换一颗就一颗?不好意思,我只带了一颗。”暗九像是生气了,将脊背惬意地靠到椅背上,抬头望着那个被他掀开一个洞的房顶。
“你——大混蛋——”最后三个字傅相思并没有骂出声音,因为她哽咽了。
她恨自己出宫在外毫无防备被人下药,恨那花贼带给她的惊骇、后怕与恶心,恨自己此刻浑身绵软任人拿捏,更恨眼前这个食言的男人对自己态度倨傲,毫无惭愧之意!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迸出,傅相思哽咽着声音吼道,“请你滚!马上滚!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个负心汉、食言鬼!”
郁积依旧的情绪恰到好处地发泄出来,傅相思的眼泪却像是断了闸的开关,源源不断。
微弱的光芒下,暗九瞧见傅相思的眼泪,便猛地站了起来。
傅相思咬住唇,泪眼模糊的眼睛里仿佛写着无数个“滚”字。
暗九定定地凝视着她半饷,忽地从身上掏出又一颗解药,塞进了傅相思紧闭的唇间。
傅相思下意识地想用舌尖把解药顶开,暗九见状,便道,“只有最后一颗了,若是再浪费,可就真的只能由我为所欲为了。”
这个混蛋!
傅相思的舌尖就这么乖乖地退了回去,药丸滑入后很快便沾到了口水,化成了苦涩的滋味,缓缓流淌到了喉咙间。
下一刻,暗九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俯身,动作轻柔地擦去她两颊的泪水。
手帕微微散发着清浅的茶香,袅袅婷婷地地钻进傅相思的鼻息之中,仿佛有着安神的效用。
傅相思的泪水缓缓地止住,烦乱的心也逐渐好转些许。
她偷偷地问自己,不是总想着再见他一面,把事情问清楚吗?怎么好不容易见了,却只会闹脾气浪费时间?
将傅相思脸上的泪水基本擦掉之后,暗九收走了手帕,塞到了身上。
一想到那块手帕已经沾满了自己的泪水,变得湿淋,傅相思的耳根便一阵通红。
这男人不嫌脏吗?为什么不直接扔掉?
下一瞬,暗九再次俯身,提起她身侧的被子,将她的身躯缓缓盖住,然后再次坐到了椅子上,沉声问道,“那天的事,你还在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