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终年一路跑到余生病房,推开门,才发觉自己中了赵怀的圈套。
余生手上的吊瓶,还剩不到三分一。
偌大病房里,清冷白炽灯大亮着,将一张睡得不是很安稳的小脸照得十分清晰。她淡细的眉拧成了波浪状,眼睫毛微微颤动,双手将被角也攥出大片褶皱。
这梦,不是好梦。
易终年染着薄怒的黑眸朝着身后就是一记冷光,赵怀环臂立在门口,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
好心态,是谏臣自古以来的天赋。
易终年恢复一贯淡漠,用眼神示意赵怀,“既然她已经睡着,这镇定剂,可以拔了。”
“OK,”赵怀两臂自身前抽出,含笑走近床头,弯下腰,有条不紊帮余生拔掉吊针,“我就当你是……想尽快给她做检查。”
“我可以当你是被Kevin感染了吗?”易终年冷声反问,语气不满。
“呵呵呵……”
赵怀了解易终年的脾气,只是笑了笑,不再找晦气。
“说谁呢,说谁呢?”
恰巧这时,Kevin叉着腰走了进来,不满地看向易终年,“被我感染了,怎么着还有点儿人情味。不像你,心又冷又硬……”
“Kevin!”
赵怀冷声喝住了他,一贯温和的语气,此时冷寒至极。
余生的事,就像扎在易终年喉咙的一颗刺,每每想起总会让他自责不已。眼下又要瞒着余生给她做身体检查,‘心又冷又硬’这种话,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
“好嘛,好嘛……”
Kevin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换了个话题,“核磁共振室那边都准备好,可以过去了。”
“那走吧。”
赵怀侧脸看向易终年,眉眼再度含笑。
“嗯。”
轻颔首,易终年转而弯下腰,将余生连同被子一起抱到了怀里,动作娴熟。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熟悉的温热气息,睡梦中的余生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原本是后脑勺靠着他胸口,后来可能觉得不舒服,反复动了几次姿势,最后干脆将小脸贴到他胸口,又轻微蹭几下,才满意地继续酣睡。原本紧皱小脸,也渐渐舒展开。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让易终年侧脸原本紧绷的线条不自觉柔和许多。眼底布满细碎的诧异,和复杂神色。
他心口,隔着一层薄薄的棉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均匀温热的呼吸,像四月清风拂过心头,微痒。
这感觉,和她时常将“小年子”挂在嘴边带给他的那种嫌弃不爽的感觉,不大一样。
如果说,醒的她是只刺猬;那么熟睡的她,像只没安全感的小猫。
眼皮子眨了眨,易终年脚上的步子加快。
这充其量算是一种保护欲,跟赵怀说的喜欢,还是有差的。
赵怀和Kevin走在前面,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再言语。
或许赵怀觉得,Kevin和他想的一样;但Kevin知道,赵怀和他想的肯定不同。
余生明目张胆的依赖和死皮赖脸的单恋,勇气可嘉,让他钦佩。
是夜,空荡荡的浅黑楼道里,四个人,四颗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