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文件:part 10
“这应该是最后的录音资料了吧。”
“我知道。”
“说实话,我有些不解,你辛辛苦苦从记忆里回溯这些知识,到底有什么用?”
“会有用的......毕竟,我们所存在世界的延续,并不由我们决定。”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也不明白.......但或许对于我们而言,无知才是自保的最好方式。”
“........”
“你能想到吗.......在我们所触及不到的远方,有无数个陌生的灵魂正在默默地注视着我们,注视着我们身上发生的故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一个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而已.......在祂们看来,我们以及我们的一切都只是虚妄与幻象的糅合,而祂们的兴趣,便是我们得以存在的理由,倘若失去祂的注视,我们的情感,思想,乃至存在,最终都只会消失在虚无缥缈的思维长河之中。”
“如果照你这么说.......你记录这些东西,只是为了吸引祂的注意?”
“算是吧,我们的故事并不有趣,甚至有些冗长,在祂对我们失去兴趣之前,我必须拿出点可以吸引祂注意的东西。”
“呵,照你所言.......我们与祂的关系倒像是故事中的角色与读者。”
“可以这么理解......但在你未曾找到真相之前,这些还都只是可能会招致祸患的揣摩。”
或许从始至终,无知,才是最大的幸运。
你真的在看着我们的故事吗,来自远方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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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得多了,在乎的东西自然就会少一些。”
程白猛地一闪,那把锋利的菜刀在他刚才的右手处挥了个空。
“现在还能放在心上的,也就是这间铺子和这条老街了。”
男子又进一步,冰冷的眼神直盯着少年苍白的面孔。
“所以说,为了防止我目前还算平静的生活被破坏,你得遭受点苦难,小子。”
“那照你这么说,为了防止我目前的人身安全被侵犯,你是不是也得遭受点苦难?”程白喘了一口粗气,他来异界见到的人似乎就没几个正常的。
明明刚才还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聊天,怎么现在就想用做菜的刀把他手给砍下来。
“这位不知名的厨师大哥,就算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的忍耐也是有极限的。”
终于,被逼到墙角的程白脸上重新浮起了那副森冷的表情。
讲道理,他并不喜欢随便跟别人翻脸。
但遗憾的是,他发现自己这两天露出死人脸的次数已经比他上辈子一个月都要多了。
明明只想做个笑呵呵的烂好人,为什么非要把我逼到这份上呢?
程白的眼神又回到了之前在工厂时的死寂。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做事情还请不要欺人太甚。”
厨师装束的男子一怔,沧桑的脸上闪过一丝回忆的神色,他已经快忘了自己有多长时间没听过这种熟悉的俚语了。
“弱小者无权反抗命运,况且我也已经给了你退缩的余地。”
嘴角微勾,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些每天陪着自己的无良上司偷工减料的日子。
虽然已经物是人非。
“交出一只手?”程白反问了一句,嘲讽似地向男子扬了扬自己完好无损的右手,“看起来我们很难在意见上达成一致。”
“随你怎么想,我只管动手就是了。”
男子提着刀又靠近了一步。
北境的烈风透过敞开的门缝吹进屋内,但此刻比寒风更冷冽的,是人心。
“嘶还真是无情啊。”
程白轻声说了一句,
“要知道我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呢。”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快输光一切的赌徒,手里最后的筹码就是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
但赌徒的快乐,就在于他们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张会拿到什么牌。
“灵蚀者的特殊能力......”程白看向自己蓝光萦绕的右手,扭曲且混乱的风景再一次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但这次,少年选择直视那份难以言状的恐惧。
“如果你真的有用的话,还请你试着保护一下你宿主的生命,好吗?”
半调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提刀冲上来的男子身上。
生活不是童话故事,而他也不是什么主角,危急关头,多说两句垃圾话除了让他能吐槽吐槽自己以外毫无作用。
俯身,低头,程白一个侧步上前,瘦小的身影与男子挥下的菜刀擦边而过,单薄的背影直冲敞开的大门而去。
蓝茫闪过,他脚上的痛感似乎也被减缓了一些。
“逃跑可不是个好选择。”
男子看着他悠悠道,
“要是被那些狩灵人逮到了,这件事恐怕就不是交一只手能解决的了。”
“我信你个鬼!”
顺手抄起一块东西丢到身后,程白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很快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信手斩开那块飞来的腊肉,男子并没有急着去追程白夺门而出的背影,而是站在原地淡淡道,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那么善良。”
他的眼神温和而怜悯,就像是在看着一名即将走向刑场的死囚。
凛冽的寒风从少年打开的大门处涌入,带来寒冷的同时也顺带夹了些别物,男子伸手,看着烈风的赠礼在他的掌心缓缓融化,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又下雪了啊。”男子抬头,将视线投向那片惨白的天空。
布满油渍的白袍之下,一截透着蓝光的黑布正紧紧地包裹着他的左臂。
演员已经入局,接下来的一切,都不过是迷途者所见的风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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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冷啊,还好刚才在那个疯厨子那里吃了点饭。”
缇彻尔城,某个阴暗角落的柴垛旁,衣着单薄的少年瑟瑟发抖地往稻草堆那里凑了凑。
距离他从那个厨子哪里逃出来差不多已经有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但在此期间他并没有见过那个疯子拿着菜刀在街上乱找他的景色。
程白估量着同为灵蚀者的厨师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在街上干这么离谱的事情。
说起来灵蚀者.......程白左向右想也没弄懂自己这个根正苗红好少年是怎么就沦为全民公敌来着。
“难道是那个瘦高男子动的手脚?”他在心里暗暗想到。
风雪逐渐大了起来,少年所靠的柴草垛上渐渐地蒙上了一层白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老旧的街道上空荡无比,连个人影也找不到,程白思虑良久,也不敢大着胆子敲开某家住户的门祈求收留,最后还是决定先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凑活一天,等风雪停下来再做打算。
所幸,在感染灵能之后,他的身体素质已经提升到足以支持他在这种恶劣天气下勉强生存下去的程度,要是换做以前,估摸着他刚跑出来就会被冻僵再拖回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程白深谙走一步算一步的道理。
今天他能活着从那间奴隶工厂里逃出来,明天指不定就能傍上个富婆少奋斗三十年。
这么一想,他觉得生活好像突然有了盼头,就连身子都暖和了不少。
而就在他准备抱着自己的富婆梦闭目养神之时,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将他从想象中拉回了现实。
确切地说,是踹回现实。
“这位不知道从哪来的小哥,你躺错地方了。”
程白从稻草垛里探出头,风与雪的背景之中,隐约见得一个长发飞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