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火！别再添柴了啊，小哥，你煮粥的手艺是卷毛狒狒教的吗?”

“小孩子懂什么，做饭这种事情不就是开火煮吗，而且不要再一直小哥小哥的叫了，我的名字叫程白。”

“好吧，那么程白小哥，我问你，你能分清楚自己手里拿的是盐罐还是糖罐吗?”

“.......其实咸粥也挺好喝的，不是吗?”

.........

“说实话，我觉得你这碗粥煮的有侮辱农民劳动成果的嫌疑。”

“那只是你的错觉。”

艰难地咽下碗里的最后一口白粥，程白两眼空洞地望向头顶那并不存在的天空。

他高估了自己的厨艺。

“程白小哥，我想我有些理解你在这大冷天被赶出家门的原因了。”

坐在他对面的女孩放下了碗筷，眼神颇为幽怨地盯着那个自称是厨师的少年。

“能把白粥做出这种味道的厨师，不扫地出门难道留着过圣夜祭?”

[圣夜祭]:伊凡兹诺尔的大型庆典活动，类似于现代新年。

“我这属于意外情况。”程白眼神晃了晃，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撇到一边，假装自己在看窗外的风景，

“要不是因为我们工厂的老板因为欠钱和小姨子一把火把厂房烧了，我现在估计还在那老老实实地掌大灶呢。”

“我估计你们工厂破产至少跟你这个掌勺的有一半关系。”

女孩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程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思量起了别的东西。

这名看起来只有初中生年纪的黑发女孩自称江岚，是这间小屋的主人。在出门拾柴的时候发现了在风雪中打盹的程白，并且出于对偷柴贼的鄙夷，给了他一记有力的直踢。

程白也不晓得这年头的小孩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或许是他看起来比较好欺负的缘故?

但不得不说，小孩还真是好骗。

感谢上辈子某间名为“江南皮革厂”的神秘企业给他带来的灵感，程白轻车熟路地为自己编造出了一个老板跑路，员工要饭的悲惨形象。

但是......程白瞥了一眼已经开始趴在桌子上咸鱼滚的女孩。

这孩子在听到“我是一名厨师”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拉了进来，程白在做饭的时候有刻意问过她不担心自己身份的问题，但对方只是笑了笑，说“厨子一般都是好人，而且哪有坏人像你那么寒酸?”

不得不说，这孩子在嘲讽人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可惜今天苏大叔出了远门，不然肯定让你这个三流厨师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厨艺。”

女孩打了个哈欠，然后起身端着碗筷走到了程白的桌前。

“诺，给你。”她把那副瓷碗递了过去。

“呃?”

程白有些不解。

“做饭最难吃的人去洗碗，这难道不是餐厅里的常识吗。”

江岚看着一脸懵逼的程白严肃道。

这都是什么乱七糟的常识，而且我还没见你做过饭啊孩子。

心里碎碎念叨着，程白还是端起两人的餐具走向了水池。

不过......能在这种天气下用上自来水，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比他想象的要好上许多。

“这孩子家里似乎没有什么长辈，但听她话里一直提到的那个‘苏大叔’，估计是监护人之类的，不过这种天气放任她一个人在家里，嘶，总觉得有点不靠谱，这种性格的小女孩.......”

程白一边刷碗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思量将来该怎么做才能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里活下去。

“说起来，程白小哥，你是灵蚀者吧。”

女孩趴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程白的瞳孔一缩，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裸露在外的右手。

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纹路，此时已经开始悄然亮起了幽光。

这玩意到底是怎么个工作原理，怎么时亮时不亮的?

纵使屋外寒风凛冽，程白的额角还是滑下了一滴冷汗。

“呃......是。”

脸上虽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但他已经在心里做到了最坏的打算。

附近没有什么行人，女孩口中的苏大叔也暂时没有回来，自己的身手......雪天的隔音效果还算好，一个孩子的尖叫应该能掩下去......不，他不能对一个孩子.......可是万一.......

程白的思绪几乎要搅成一团乱麻。

“这就是灵纹吗?”一只温软的小手突然抚上了他的右掌。

“!”程白猛地一激灵，左手抓住的盘子差点摔在地上。

“别那么毛手毛脚的吗，程白小哥。”江岚用手扶住盘子，双目直视着少年的慌乱的面孔，

程白从少女平静的目光里嗅到了一丝隐藏极好的悲伤，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不是个孩子该有的眼神。

“饭做得难吃就算了，如果连洗碗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的话，还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厨师呢。”

“呃.....”

程白怔了怔，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嘶，真漂亮呢。”他发呆的功夫里，江岚几乎整个人都凑了上来，一边摸着他右手背部的花纹，一边轻轻感叹道。

“这么漂亮的花纹，苏大叔为什么老是不让我看呢......”

程白听到了她小声的呢喃。

少年嘴角动了动，几次想开口又住嘴，最后还是犹豫着问了一句。

“......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江岚疑惑着看了他一眼，“难道说你点亮灵纹后能把饭做得更难吃?”

合着在你眼里我只会做饭是吧。

强忍着吐槽的冲动，程白试探着问道，

“害怕被传染，变成跟我一样的人。”

“那有什么的。”江岚眼中的疑惑更甚，“灵蚀者和正常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什么。”程白低声道，他这时候突然有些理解玖凡的想法了，有些事情，无知才是最大的幸运，

他俯下身子，用没有灵纹的那只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

“灵蚀者只不过是生了病的普通人，仅此而已。”

“你这话好耳熟.....”江岚拍开程白的手，似乎是不太喜欢他这种随便摸人头发的举动，“好像苏大叔也这么跟我说过。”

“是吗。”程白把碗擦干放到一边，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东西。

那名苏大叔......应该也是灵蚀者吧。

疯厨子说这里的灵蚀者他都认识......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

“你说你要走了?”江岚坐在椅子上惊讶道。

“没错，我来这里本来就是找亲戚帮忙的，既然你说这里没有一家叫‘新东方’的餐厅，那么估摸着他们已经搬地方了。”

程白转头看向窗外，屋外的风雪此时已经接近了尾声。

“可你做饭那么难吃，恐怕去了也没人要你吧。”江岚将信将疑地看着眼神飘忽不定的程白，“要不你在这儿再等等，苏大叔说他最多晚上就会回来，到时候我再让他教你两招菜式，你看怎么样?”

“不用了，反正我去了恐怕也不是去做厨师。”程白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朝着少女鞠了个躬，“不过还是感谢你今天的帮助和照顾了，江岚小姐。”

“哪有.....”看到程白如此郑重的举动，女孩反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但不论如何，今天都是你救了我。”程白起身，挥挥手打算就这么离开。

“那么就此别过吧。”

“......你先等等。”看着程白身上单薄的衣物和裸露在外的右臂，江岚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然后转身跑到了里屋。

房间里传来了少女翻箱倒柜的声音。

片刻后，女孩灰头土脸地拿了一件黑色的东西跑了出来。

“诺，这个给你。”

她抬头，得意地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

程白把它提起，黑色的皮料在空中展开，散发出一股很好闻的檀香味道。

“这是我以前攒钱给苏大叔买的外套，可惜洗过一次后就有点缩水了，现在估摸着你穿上正合适。”

“这......”程白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来，快穿上看看。”他犹豫的功夫里，江岚就已经一脸开心地把那件大衣披到了程白的身上，因为身高的缘故，她几乎是蹦起来才能够到程白的肩膀，最后还是程白扶着她把衣服穿了上去。

黑色的皮衣套在程白身上显得有些臃肿，并不适合少年的体型，但不得不说，在冬日里，能有人为你披上这么一件暖和的衣服，这本身就是一件温暖的事情。

“谢谢。”程白低声道。

江岚看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调皮的笑意。

“安啦，就当这是我对你厨艺的第一笔投资吧，以后手艺好了可要记得请我吃饭哦。”

“.......一定。”

程白将自己的右手隐藏在黑色的皮袖之中，他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其实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