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去蛇虫换药门诊实习的时候,碰到了那个崇明岛被海蛇咬的阿婆过来换药,我便安心了,大家注意一下,这个阿婆被蛇咬之后,过来张老师给她的处理是先放毒血,但是3床大姐过来就没有给她放毒血。
因为蛇毒的类型不一样。
海蛇释放的毒液是属于神经毒性的,在被咬之后到医院做清创的时候,医生都会给病人先把毒血放一放。
但是3床大姐所表现出来的症状,被咬肢体皮肤发黑、溃烂、出血疱等症状,由症状逆推可知,咬她的蛇是属于血循毒型的毒蛇,被血循毒的毒蛇咬了之后是千万千万不能放毒血的!!!
切忌毒蛇的毒性分种类,处理方法也不一样,被血循毒性的毒蛇咬了之后就不能放毒血,被神经毒性的毒蛇咬了之后就得放毒血。
还有一类蛇就比较牛逼了,它的毒,既是血循毒性的,也是神经毒性的,这类要命的毒蛇有眼镜蛇、眼镜王蛇、蝮蛇(黄山蝮蛇特别多,所以,奉劝大家:夏秋季节雷雨天气,千万不要去冒险爬黄山,万一被咬了呢?一生只爬一次山?值得吗?)
没想到阿婆居然还认得我,“小姑娘,你怎么到门诊来了?”我给阿婆换药,阿婆的手还是有点肿,但是要好很多了。
“轮换着来,病房、门诊都得实习,”多嘱咐嘱咐,不怕碎嘴子,我不放心,忍不住叮嘱道,“阿婆你这以后干农活一定要注意了,雷雨天气,就不要下田干活了,不着急这一天两天的,省得受罪,你说呢?”我问她。
阿婆羞涩地点点头,不过我估计她还是会下田干活,养家糊口,正是农活的时候,她怎么忍心不去干活?
原来念书的时候,我们在学校郊区的新校区,也是雷雨天气后,虽说郊区的雨过天晴,空气很是清新,天空也是瓦蓝瓦蓝的好像被洗过了一样,但是宿舍楼下的草地里有蝮蛇出没……甚至还爬进一楼宿舍里。
我们宿舍倒是楼层住得比较高,住十五楼,有的时候,雨天会进鸽子避雨,你说神不神奇?然后鸽子在宿舍里乱飞,在大黄的床铺上留下了“芬芳”的印记……
也有低楼层宿舍进蝎子的……有没有被那群学中药的男生们捉起来泡酒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捉不好,我要是碰见蝎子,我就不去“玩命”了。
把阿婆包扎好了之后,来了一个阿姨,整个右胳膊纱布绷带拆开看,里面的胳膊皮肤跟中毒了似的乌青发紫,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便操着一口不正宗的上海话问她:“侬咋么搞的伐?”
这么一问,阿姨来劲了,“哦呦,那呢不是搞海鲜搞的,”她说,是她买了海鲜回家,洗海鲜的时候被龙虾的刺戳到手了,然后觉得没什么事情。
后来感觉被刺到的地方越来越痛,伤口开始发炎化脓,并且红肿开始向上蔓延,即便是这样,这个阿姨还觉得没什么大事情,她自行吃了一点消炎药,几天过后,伤势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无奈之下,她就去社区的医院挂消炎水,刚吊水的那几天感觉没那么痛了,一连挂了半个月的水,仍旧是没有好,这个时候,整个胳膊都已经红了、肿了,还一跳一跳的疼,她这才警觉起来,慌忙从家里坐车到我们医院来,外敷解毒膏药,敷了一天,阿姨说感觉不到那种皮肤被紧绷的肿了。
今天是她第三次换药,胳膊已经没肿得那么明显了,只留下一些余毒未清的乌青淤血。
“哎呀,早知道就一开始就开你们这里敷药膏就好了!”阿姨懊恼不已地说,“痛了我好久了嘞!!!”我笑笑,“对啊,早点过来,就只要包一个手指头。”而现在是要用药膏包整个胳膊和手。
当我们被毒虫、毒蛇、海鲜,蛰了、咬了,千万不要不放在心上,要重视起来。
之前说电视剧里面的解毒方法当然是不对的,是不正确的,不可以被采取使用的!
接下来我来普及一下被毒蛇咬后正确的急救方法:
第一,用嘴吸毒血,不推荐使用!因为你很有可能会把吸出来的毒血咽下去,而且口腔的皮肤黏膜也可以吸收毒液的毒性,所以两个人一起中毒,不如保留一个健壮的劳动力将患员背下山。
正确的方法是从近心端向远心端挤出毒血,什么是近心端?就是离心脏近一点的地方,远心端就是离心脏远一点的地方,譬如说,被蛇咬到小腿肚子了,挤毒血就从膝盖往脚踝这个方向,从离心脏近的地方往离心脏远的地方挤。
挤毒血的原则就是减少毒液回流心脏的可能,所以肯定不能往心脏的方向挤。
如果明确毒蛇毒性的种类,神经毒性的毒蛇伤口可以用刀片划口子放毒血,但是混合毒性和血循毒型的就不可以这么做。
第二,结扎,结扎的地方是在伤口往上的一个关节处,找个布条或者其他东西,把被咬的肢体系上拴住,为的是减少毒液的扩散和吸收,结扎是被咬早期的急救措施。
如果被咬了,超过12个小时,结扎就没什么很大的意义了,结扎20分钟松开布条2分钟,不然长时间肢体血液不循环,肢体也会缺氧受不了。
第三,不要惊慌乱跑,惊慌乱跑很可能再次踩到蛇,然后又被咬,其次,如果惊慌失措乱跑,会加速身体血液循环,加快毒液往心脏回流走向全身各处的速度。
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有同伴,就让同伴帮你把毒血挤一挤,然后立马结扎,让他背着你,你就减少活动量,你们小心翼翼去医院。
中午休息,我从门诊往病房走,回去吃饭,出了门诊大楼,我看见医院上方有一架直升飞机在盘旋降落,我还在好奇,难道是徐汇区这边武警在搞演练吗?也没想太多,离开门诊大楼,往住院楼走。
回到科室,没多久,从楼顶紧急慌忙地下来一群人,声势浩大的样子,来的人大概有十一二位中年男子,气度阔绰,看上去像是有钱人家,乌泱乌泱的一群人围着中间的一个中年男子。
我从值班室冒头出来窥探,“咋回事儿啊?”旁边实习的小医生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她比我还要好奇,她直接出去看发生了什么,我缩回去继续吃饭。
没过一会儿,她回来了,“咋回事儿?”我问她,“哦,”她坐下,继续吃饭,“山东的一个养蛇大户,被自家养的眼镜王蛇咬了。”我点点头,“这么大阵仗?”
“嗯!”她饶有兴趣地说,“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哈,人家直接从山东包了一架飞机飞到我们医院停机坪!”
原来我看到的那架飞机是这个大户的啊。
要么说养蛇人比一般人警觉性要高很多,他被咬之后立马结扎,包飞机直接飞过来,处理得很及时,在这边住了两个星期就出院了,养蛇大户,以贩卖毒蛇的毒液为业。
第二天,我从门诊回病房,养蛇大户住在第二间病房,他被咬到虎口了,由于结扎得及时,毒素侵袭范围都没有超过小臂,“我当时就赶紧让我弟弟把我胳膊用绳子系上,包了一架飞机赶紧往上海飞。”
蛇商大老板跟病友谈自己是怎么养蛇受伤的,见我们进来给他换药,便坐起来靠在床上。
“你别看我们养蛇挣钱,”说着他自己把自己手臂上的纱布绷带解开,“我们都不知道被蛇咬过多少次,”他绕纱布的手法相当的熟练,“其实我们也是在拿命换钱,谁知道哪一次被咬之后就救不了呢?”他边说,边跟我们打招呼,“小医生,早啊。”
很多人看上去光鲜亮丽,过着人在彩云端的高级生活,其实也是暗藏血泪史,我们都在办公室里戏聊这个养蛇富商的阔绰,有几个人被毒蛇咬了之后,能眼都不眨一下,直接包飞机来医院治病呢?还是有钱人家好啊。
谁曾想,有钱人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至少人家从未担心生病住院需要花多少钱,从没问过他还要住多久,医生赶他走了,他不放心地问,“我这个可以出院了?要不要再多住几天看看?”张老师摇摇头,“没必要,你可以回去了。”
每周二集体更换一次床单位,因为大家都是外敷药膏,免不了床单上被糊上黄栗色的中药药膏,像屎一样的颜色,8床的老大爷的病床是靠着墙的,老大爷是臁疮,老烂脚好多年了,经常过来住院,他在床上,靠墙的那一侧放了五六个又大又圆黄橙橙的大橙子,一直摆在床上。
一般情况下,病床上除了病人,不允许放其他任何东西。
大爷看我们推着摞满床单被罩的小推车进来,赶紧把自己的橙子揽进怀里藏起来,好像生怕我们会把它没收似的。
我本以为大爷是水果多得没地方放了,便好心提醒他,“水果可以放到床底下的架子上。”大爷因为老烂脚,小腿缠了纱布,行动也不是很利索,再加上老年肥胖,臃肿的体型让他从床上翻身起来都不利索,像圣诞老人似的,老人家点点头,乖乖地说道:“好呀,好呀……”
然后,过来巡视病房的时候,发现他的橙子还是跟他躺在一起,他躺在床上,像个孩子,把橙子放在身侧,捞起来一个,放在鼻子下面嗅橙子的香气,嗅一会儿,又把橙子放回去。
见我们进病房,老人家悄悄地拿被子把橙子盖上,怕给我们看见,可爱至极,“大爷,为什么要把橙子放在床上呀,”我只以为他舍不得吃,又想吃,所以才拿来闻闻又放回去。
大爷见瞒不住了,勉强着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把橙子揽进怀里,要往床底下放,一面跟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解释道:“病房味道太难闻了,橙子闻着香啊,闻闻舒服。”于是,我便把他的宝贝橙子从床底下又拿出来放回他的床上,“没事,你放床上吧,不影响你休息就行。”
“好呀,好呀……”大爷高兴地抱着自己橙子躺回去,握着一个大橙子,放在鼻子下面使劲地吸一口气,嗅着橙子的香气,仿佛想一口气嗅干净橙子的味道,嗅干净之后又把橙子堆到靠墙的床边上,一脸满足的样子。
现在,每每我看到水果摊子上卖那样又大又圆的黄橙子,我就能想到那个闻橙子香气就可以满足快乐的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