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多,医院的食堂早就没有饭菜了,好在大青和雷雷比较贴心,给我们一个人打了一份饭菜打包带了回来。
何大爷从造影室出来,我和老邹在造影室机房门口等他,他胳膊上的打造影剂的针孔还在渗血,“别急别急,先把这里按住。”何大爷可能没察觉到自己的针孔在渗血,我拽住他,老邹帮他把衣服穿好,“用大拇指,用点力气按住,不然容易淤血,皮肤就青了。”我按着何大爷胳膊上的输液贴,大厅里冷风嗖嗖,“冷吧!”我说,何大爷点点头,“嗯。”大爷承认道。
等电梯的时候,何大爷站在风口,我看他冻得缩手缩脚,“你站到我这边来,这边风小些。”我终于在何大爷脸上看到了有别于冷脸的其他神色,他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我就站在这里。”
我反驳道:“我们还要等好一会儿呢!”“你别冻感冒了。”说着我走过去,把他拉过来,“中午到现在没吃饭,饿了吧?”我问。
“嗯。”他点点头,“回去就吃点饭吧。”我拉着他进了电梯,何大爷有些莫名地害羞,“超载了,你们站在门口的谁下去吧!”很尴尬,我和老邹为了方便下电梯,就拉着何大爷站在电梯门口,电梯超载报警一直响,“我下去吧。”说着,我便下了电梯。
我和老邹他们俩面对着面,电梯超载报警仍旧在响,何大爷笑笑,“我下去吧……”说着何大爷便要往下走,老邹急忙拦住,“就是要你回病房,你下去干什么?”老邹拉住何大爷,她自己走出电梯。
我俩穿着白大褂的人下了电梯,“走楼梯吧,”老邹提议,“不然还要等好久,”病房在十楼,我俩就这样爬上去,没想到何大爷居然在病房门口等我们,“你们还没吃饭吧?”他问。
“对啊,那不是为了等你做完造影么。”我说。
他这才有了一丝抱歉的笑意,“不好意思啊,耽误你们中午吃饭了。”我有些惊讶他的态度转变,“没事,这是我们的工作嘛,”其实耽误我们吃饭不要紧,主要是耽误楼下造影室的老师吃饭了,我们离开造影室的时候,她一边猛扒拉盘中饭,一边骂我们,“下次搞清楚了病人情况再来做造影,一个病人搞到现在,你们不吃饭,我们还要吃饭的哎……”我们就当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那你们赶紧去吃饭吧。”何大爷说,“嗯,你也回病房吃饭吧。”老邹说道。
饿得我饥肠辘辘,如饿虎扑食般奔进配餐室,“怎么只有青菜和小黄鱼?”老邹吃饭比较讲究,这两个菜配不上她的口味,大青见我们从外面回来,赶忙也挤进配餐室里,“食堂就剩这两个菜了。”她解释道。
“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强,老邹……”我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哎呀……”老邹抱怨道,“我吃不了这个,”我安慰她,“就当填饱肚子,比饿肚子不好些么?”老邹打开饭盒的盖子,戳了戳已经冷掉的油煎小黄鱼,皱皱眉头,“不行,我吃不下去,我还是去便利店买盒泡面好了。”于是,她起身便去楼下的便利店买泡面去了,没一会儿老邹上来了,“真吃泡面?”我见她正在打热水泡方便面,“津淡无味的饭菜,吃不下去,我喜欢重口味的。”说着,她还用手机定了一个五分钟的闹钟。
何大爷正好到配餐室打水,看到我和老邹两个人,一个人吃着清淡的青菜,另一个人吃着泡面,欲言又止,倒是旁边的保洁阿姨开口道,“怎么生活过得这么苦啊?”阿姨心疼道。
很多老一辈就觉得吃泡面就是生活苦,其实我觉得泡面比外卖干净卫生,“因为去迟了,食堂没菜了。”我解释道,“她又不喜欢吃这个,就下去买泡面吃了。”
妈妈辈份的阿姨就是不喜欢看到年轻人吃一些垃圾食品,“哎呦……这个吃对身体不好的呀……”老邹笑笑,知道阿姨是好心提醒,但是,“又不是经常吃……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老邹不解释还不要紧,一解释,保洁阿姨就来劲了,跟老邹杠上了,“那你经常偶尔吃一次,吃的不就多了嘛,而且一袋方便面里面有很多防腐剂,身体代谢这些废物又需要很多时间的,等你还没有排泄掉这些防腐剂,你就又吃下一袋了,身体里面防腐剂不就越来越多了吗?”
我静静地看着老邹陷入了保洁阿姨们的围攻,身体里的防腐剂越来越多?那我是不是就相当于身体自带防腐功能了??
开个玩笑,当然,速食还是少吃为好,老邹绝望地看看我,我无辜地看着她,“我到后面餐桌吃,我要清净一会儿。”她小声对我说,说完,她赶忙逃出阿姨们的语言攻击。
有一种关心是以枷锁形象到来的,尤其是父母的关心,不能说他们的关心不是好意,但是就是太束缚了,像枷锁一样。
我吞了两大口白米饭迅速结束战斗,因为从造影室回来的太迟了,吃完饭就将近下午三点了,三点四十五晚交班,交完班我们白班的这一波孩子就下班了,“回去看书吗?”老邹问我,“今天我想休息一晚上。”我说。
“那你去干什么?”她见我今天背的包不是平时白色的帆布包,我背的是黑色的小皮包,便问道,“去美术馆看展览,”我背上我心爱的小皮包。
“你出门啊?”大青惊讶道,“你出去看展览你都不画个妆?万一碰到好看的小哥哥,怎么办?”
“好看的小哥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主要是去接受艺术的熏陶,又不是接受小哥哥的熏陶。
大青在自己的包里翻来翻去,掏出一支口红,递给我,“来,涂点口红,看上去气色会好一些。”也罢,为什么要拒绝别人的好意呢?我接过大青的口红,抹了一点,“行啦,我出去玩啦!”
刚出医院大门,我便碰到了我不想见的人,“宿舍在那边,你往哪里走?”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不用抬头我也听得出来是谁的声音,我不说话,希望他能识相点,自己走开,我走我的路,本以为他会识趣自己离开,谁知道,他突然拉住我的胳膊,弯腰问我。
“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他的长相比较男性孔武,棱角分明,不说话的时候,有点凶凶的感觉,但是我并不害怕他,“没有。”我说,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不值得我花时间去相处的人,只不过这话我并没有说出口。
他直直地看着我,眼睛里有话,但是盯着我,却半晌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我摆开他握着我胳膊的手,“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我看着他,他脸色黯淡,笑笑,“好吧,那你去吧。”
我经常看不懂他脸上莫名其妙的笑,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走在去美术馆的路上,脑子里时不时蹦出来有关于他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但是这些一瞬间蹦出来的念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