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却有自己的打算,也没有因为张雪年的疑惑而停止脚步,盯着张雪年问道:“怎么,你心里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张雪年立刻低下头颅,在一位掌握整个帝国最高权柄的男人面前,他如何敢有质疑的想法。
况且,他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不过张雪年坚信,凭借自己的能力,早晚有一天,会在帝国里成为不可忽视的角色,甚至那象征着最高权利的龙椅,也可以换一种方式存在。
但此时的自己还很弱小,要学会在发展中生存自己。
所以张雪年向权势选择了低头。
万历的情绪忽然变得有些亢奋,抚摸着仙鹤的手明显开始有些颤栗,“朕的天下,打还是不打,别人说了不算,只有朕说了算。可朕心里也明白,这种国家大事,不让大家议论议论,大家心里定然会憋得慌。但不论大家说什么,都不会对朕的判断产生影响。现在最重要其实是朕的身体,不瞒你说,朕的身体每况愈下,怕是难以支撑一场国战了。若朕的身体撑不住,臣子们就会偷奸耍滑,这前线的支援就势必跟不上,朕听说你可以让残废之人断臂重生,你的旅游团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身体状态,那你可有长生之法献给朕?”
张雪年听万历这话说完,顿时就感觉一激灵,难怪万历这么着急把自己召入京师,感情是病急乱投医。
关键是陛下,您在平台找臣子聊长生之法,这让史官怎么评价您啊。
张雪年略微一思索,决定做人生最大的一笔风险投资,这比投资像极了当初的吕不韦,富贵和地狱只在一念之间。
“长生之法?陛下莫非还信这等虚无缥缈的事情不成?古今帝王修道炼丹的不计其数,也没见谁长生了去。”
张雪年的话说的非常直接,因为他知道万历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浑人。而只有让万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己才有继续追投的机会。当然这会有风险,但伴随着风险,是极高的利润回报率。
自己一个小小的百户,国子监监生,可不是一直有机会见到万历的。
侍奉一旁的常云见万历表情忽然飘起乌云,怕皇帝立刻发作,连忙朝着张雪年递眼色,张雪年当然明白常云的意思,他却继续说道:“什么长生之法,都是骗人的,陛下不也深受长生之法所害吗?”
万历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怕,他带着怨毒之气说道:“你买通宫人,打探真的消息?你就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
常云等人听得心里发毛,就连门外站岗的大汉将军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说发怒就发怒了?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将刚为大明立下功勋的锦衣卫百户给斩杀了不成?
张雪年明白万历因何发怒,万历现在的身体状态很差,他若是将自己视为最后一根稻草,自己毫不犹豫的给掐死了,还戳穿了万历的丑事,这让万历如何不恼怒。
不过他有一点没料到,这万历皇帝好歹是做了龙椅这么多年的君主,气性确实差了点,也怪自己直言戳破了万历的痛处,不过有些东西不说是不行的,就万历这身体继续抽福禄膏下去,别说成仙了,成人都难。
不过这恰恰是自己的选择,让一家大型企业主离开他的舒适区,走向更加困难的挑战的时候,他往往是不愿意的,哪怕他知道前面是死路一条,他也不愿意回头。
张雪年其实也在赌,万历不是那种愿意躺在舒适区走进坟墓的人。
这一点是张雪年从万历的生平得出来的结论。
这位君主,一生都在面临挑战,不停的抗争,在他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他一定会义无反顾的继续战斗。
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跟辽东的努尔哈赤互相准备一场大战。
“陛下!非是臣买通宫人,而是通过陛下所患之疾,已深入骨髓,臣通过陛下身体的细微表现所观察出来的。”
万历冷笑道:“哦?朕那么多御医都说朕身体康健的很,怎么到了你这里,却成了病入骨髓?张雪年,你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是实打实的欺君罔上之罪。”
常云意图上前拉张雪年的袖子,却被张雪年一把甩开,张雪年瞥了一眼常云,你们这种阉人,如何懂得我们创业者的风采。
今日不逼一把万历,让他继续这般消沉下去,帝国崩溃无所谓,大好的市场环境,无数的可怜百姓可就遭殃了。
咱可是良心企业家,关键时刻得顶一把。
“臣第一面见陛下的时候陛下还神采奕奕,这才不消半个时辰,陛下就开始额头冒冷汗,手止不住的颤抖,这分明是曼陀罗花、福禄膏等方士常言的长生毒物发作的表现。若是臣猜测不假的话,陛下平日还伴有骨痛、腰酸背痛、半夜惊醒、甚至屡屡出现幻觉等诸般症状。陛下,您在这般下去,莫说是长生了,命也不久了。”
常云早就吓傻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跟万历这般说话。咒皇帝死,这可真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不,这是凌迟的大罪。
万历先是一愣,后来一琢磨,张雪年这话虽然难听,但却都切中了要害。硬是将火气压制下去。
万历说道:“这福禄膏不是修仙之物吗?莫非对身体有害?”
张雪年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试试断了这福禄膏一两日。”
万历一听,便摇头拒绝了,“那位番僧圣者曾说,福禄膏一旦食用便不可中断,否则不仅不能长生,而且要饱受反噬之苦。”
张雪年很清楚,从万历的状态来看,他吸食鸦片的时间肯定不短了,按照他这个身体状态来看,继续吸食鸦片,只有死路一条。
再者说来,张雪年也不认为,一个每日嗑药的君主能给国家带来什么福祉。
而想改变这种情况,就需要自己出场了。
“陛下,那位所谓的圣者这句话倒是不假,这福禄膏一旦成瘾,贸然断掉,会浑身如千刀万剐,又如坠入冰窟,确实是天底下最大的折磨,可若不及早治理,日久天长,就会要人性命。陛下,臣非幸臣,今日得陛下召见,说话或许有些难听,但自古忠言逆耳,臣还是要告诉陛下,这福禄膏,若是陛下再坚持吸食下去,寿命难以支撑两年。”
“张雪年,你罪该万死。”常云忍不住呵斥道。
“你闭嘴。”万历皇帝的眸子已经泛起了红色,他猛烈的喘息着,万历皇帝身边有无数的太医,但是却从来没有人将自己的身体真实情况告诉自己。
自己只是感觉自己身体精力愈发的跟不上,但是每次吸食了福禄膏之后,他都能有年轻时候的感觉,甚至可以跟宫中的妃子做些开心的事情。
可如今有人跟他说了,他的性命已经不足两年了,这让他如何稳得住情绪。但张雪年说的没一个症状,都切实的反应在自己身体的表现之中。
万历其实早就隐隐约约有所察觉,这福禄膏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自己却又难以抗拒那种轻飘飘如同置身仙境的感觉。
如今张雪年这当头棒喝,恰恰敲响了万历。
“张雪年,你说,可有什么办法挽救朕的寿命?”张雪年无情的剪断了万历的救命稻草,却又重新抛给了万历一条绳索。
万历清楚,张雪年敢这般跟自己说话,肯定心中早有准备。
张雪年没有想到万历这般坦然,思索再三,这才开口,“陛下,有病治病,有毒戒毒便是,但这个过程极其痛苦。”
“为了大明,为了祖宗基业,朕什么痛苦都不怕。”
“那陛下就戒了福禄膏吧,只要戒掉福禄膏,陛下在精心调养身体,臣自信帮陛下挽回十年八年的寿元还是没问题的。”张雪年昂首道。
“君前无戏言。张雪年朕一直很喜欢你,要是朕听了你的话,没活那么久,朕可是要带你去下面陪葬的。”万历的脸色有些阴惨惨,他其实现在已经在和福禄膏做抗争,双手死死的抓着拐杖,已经泛起了青筋。
“若是臣做到了呢?”张雪年沉声回应道。
“朕许你世袭罔替的公爵够不够?”
“陛下,您这一单生意,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