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时间离太阳落山的时候还早,但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西泽从没有想到今天的天气这雨能下成这样。就在思考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的时候,西泽看见撕裂天空惨白的闪电将窗外的世界稍稍点亮了那么一瞬间。接着那一丝光亮,不知是幻觉或是别的什么,在这样的雷雨天里,西泽似乎看见街上正存在个缓缓前进的人影。
“有缘再见吧,西泽。那人来找我了。”
西泽敢确定,那样荒谬的幻觉,特洛伊肯定也看见了。留下了这句稍稍有点莫名其妙的话,特洛伊扶着沙发把手站了起来。刚刚处理完特洛伊话语的西泽刚刚正在走神,没有注意那位奇妙的少年是在何种表情下说出了这话,他为此后悔了很久。
“什么意思?”
“没事,只是有些私事要处理。还有,杯子不用给我留了,我大概不会回来。”,特洛伊说这话时,语气平静的就像要出门拿个邮件。
“你这?”,但西泽分明闻到了空气中漂浮那丝违和感,他猜有什么糟糕的事情正在发生,却不知该如何避免。
“能来这家酒馆很开心,再见了。”
“外面雨还很大!”,西泽最终说出口的,就是这样根本没什么强制力的劝阻。之后的很长时间,他都在思考,如果那天他强行把特洛伊关在酒馆,那件事的结果又会是什么样。
“小事。啊,对了,快让那位叫伶星的孩子回房间去。”
披上依旧湿漉漉的兜帽大衣,特洛伊走出了酒馆。
在因豆大雨滴而朦朦胧胧的景色中,特洛伊的身影正渐渐暗淡。而在他的对面,那如假象般模糊的人影也终于不再虚幻。两人都只是朝向对方,沉默不语的前进,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的像两位正在寒暄的老友。
特洛伊率先停下了脚步,他摊开手似乎是想对那披着斗篷的人说些什么。西泽相信,那家伙绝对又在面带笑容的扯犊子讲垃圾话,就像刚刚他面对自己时一样。
斗篷里的人影没有理会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了。
特洛伊似石化一般僵在了原地,随即,西泽看见那家伙的脑袋从脖子上滑了下去。
只不过是短短数秒钟的时间。那刚刚还在与自己谈笑风生的人,已化为一座正缓缓跪下的人体喷泉。
闪电划过,西泽不知道那是天劫或是斗篷下魔鬼的手笔。当视野重新清晰,西泽发誓那些曾名为“特洛伊”的东西蒸发了,曾支撑他的地面上除了还在雨中挣扎的零星火花,什么都没有。
悲伤?西泽希望自己不会悲伤。他只是个酒馆老板,顾客走出了这间酒馆便与他再无关系。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也容不得西泽为陌生人悼念了。与那些立志守护阿拉德的冒险者不同,他只是个平凡无奇的酒馆老板。就如同农场主有责任捍卫自己的麦田一样,西泽清楚自己有义务去保护“壁炉与甜酒”中的每一个人。此时此刻,西泽看见那身披斗篷的人正朝酒馆缓步走来。
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跑进了后厨。迪亚正在灶台旁手把手的教伶星准备今晚要使用的食材,正如酒馆每个平凡下午应有的祥和模样。
“伶星,回房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要出来。”
“西泽你?”,看着那位成天没心没肺的二货店长此刻正眉头紧锁,某敏感的天界少女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迪亚,带伶星上楼,以后有机会我会解释的。现在,听话。”,想要交代的话很多,但理智告诉西泽,现在只需要说出最为必须的那几句就可以了。他本想从现在开始就一直闭嘴的,但在某金发天界人推着伶星即将离开厨房时,西泽嘴里的话再也憋不住了。
“对了,迪亚。今天的事情很抱歉,我似乎是迁怒你之前翘班的事情了。有存心找茬的嫌疑,还请你别在意。。”
“你现在说这个做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别介意,赶紧上楼你俩。”
迪亚终于察觉到了,自刚刚走进厨房开始,西泽便刻意不和自己与伶星对视。这位皇女庭院出身的根特军人自然不是什么看不懂气氛的笨蛋,西泽现在的语气和气质,她再熟悉不过了。
“我会保护好伶星的,你自己小心。我还不希望这间酒馆就不明不白的这么没了店长。”
和聪明人说话感觉真好,西泽这辈子头一次这么感觉。
“啊,如果我有什么万一,伶星拜托你了。”
“嗯。”迪亚的说话风格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简练了,现在的她,锋利的如同刚刚进入皇女庭院时那样。
“谢谢。”西泽很想冲迪亚欣慰的笑一笑,却怕自己摆出了跟特洛伊刚刚一样的表情。他还不想死,就算在这间酒馆中自己的生命不是最高优先事项,也不代表他不想活下去。
肆虐的雷雨中,身披斗篷的人影已经离酒馆大门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