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便让人灰飞烟灭——西泽在心里再三的提醒自己,他可能要面对的,是这个等级的怪物。
不管再怎么令人畏惧,那圣职者现在都不过是这间酒馆中的另一个酒客罢了。西泽肯定会让自己尽到身为店长的本分,至于那名客人,西泽也希望她尽快尽一名客人的本分,喝光饮品,结账滚蛋。
“废话可以打住了,公民。这间酒馆中也存在些异界猪的恶臭。”
怕什么来什么,这世上的破事总是这样,西泽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被那圣职者说了出来。虽说不知道伶星的本体究竟是什么,但西泽清楚,那种连名字都没有憨憨龙人可绝不会是土生土长的阿拉德人。西泽本想跟这个胆敢侮辱伶星混蛋拼个你死我活,但在考虑到那圣职者的实力和她背后的教会后,他认识到自己敢动手就是在送死。
“那是你的错觉,还请不要在酒馆里讲胡话,客人。”
“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公民?”
圣职者说这话时死死的盯着酒馆老板的眼睛,西泽知道为了排除嫌疑,自己此时应当与她保持对视,但无论如何做不到。西泽不像那些胡话说的天马行空的码字人,他只是个不擅长撒谎酒馆老板,尤其是面对这种专精异端拷问的圣职者的时候。
说实话,自被那熊熊燃烧的眸子盯上的瞬间,危机感便驱使着求生欲逼着西泽说出伶星正躲在楼上的哪个房间。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那只是你的错觉。”,但现在,西泽认为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让我上楼看看。”,圣职者便不再与这虫子废话,起身就向楼梯走去。将异端清除是神赋予她的职责,不管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管这鬼地方的主人在背后正说这些什么。
不能让那圣职者上楼,西泽用脚想都能明白。虽说之后需要面对的麻烦想想都令人绝望,但他认为现在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了,为了伶星,也为了让这傲慢的家伙付出点什么代价。
“站住!我没允许你这么做!”
终于,酒馆老板掏出了他手里一直藏着的东西,一支老旧却被精心保养过的老式燧发枪。从略显随意的枪托和别扭的造型来看,那玩意甚至都不是军工厂造的量产型号,西泽有时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么多年陪自己一路走来的家伙,就是这么个寒酸东西。将枪管抬高,直至它直直的指着圣职者的后脑壳,打算走上楼梯的棕发少女此刻正背对着枪管,但西泽明白那危险的家伙肯定是猜到了自己正被什么指着。就算她不明白,感受到身后的缕缕杀气也该明白了。
“虽说教廷有规定不允许伤害平民,但被枪指着的时候可就另说了。”
棕发少女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站在楼梯旁边。不管身上散发的气息再怎么危险,对不刮胡子就一副油腻大叔样的西泽来说,她依旧是个脸上还挂着稚气的孩子。但是呢,我们要明白,小孩子常常比成年人更可怕,毕竟有理智的成年人不会打架动刀子,但初中的小屁孩敢。此时此刻,西泽只知道,“小孩子”少得可怜的那点耐心就要被自己消磨殆尽了。
事情尚未超出他的意料。但西泽清楚,就算是在自己为主角的剧本中,他对上那圣职者也没有丝毫胜算。
“这间酒馆是我私人领域!我现叫你滚蛋!”
但这都不是西泽再这里认怂的理由,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我会补开搜查证的,当然,要等到搜查完成之后。”
就算事情闹成这样说话还这么客气,若不是亲眼看见那圣职者砍下了特洛伊的脑袋,西泽就要相信她会公正对待伶星这样的异界人了。
“你再往前一步,我真的会开枪的!”
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这话时,西泽正在质疑自己究竟有没有扣下扳机的勇气。毫无疑问,西泽无法接受失去伶星的可能,但他就能承担扣下扳机的后果吗。
西泽不知道。
“在拿着玩具比划前,我想知道你到底在隐藏什么?”
玩具啊,玩具。在这片充斥这奇迹与魔法的大陆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西泽又怎能不知道,他手中赖以生存的家伙,不过是强者眼中的玩具。西泽曾经见过迪亚“皇女庭院”时期的配枪,在它看来,那简直是件处处夸耀着天界先进技术与精湛工艺的艺术品,虽然在迪亚的眼中,这种老掉牙的实弹武器简直不值一提。
西泽懒得再去考虑那些麻烦事。只要用的好,燧发枪与自动手枪都能用来杀人,人被杀就会死——他只需要明白这个就足够了。
西泽认为,手握武器的自己还能保持对圣职者的威胁。既然这样,自己就不能放弃交涉的可能。
“听着,我敢保证这间酒馆中没有任何对人有害的东西,你今天的所有行为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拿什么来证明你的话?你就对教会怀疑到这种地步吗?”
“你让我怎么相信一个刚刚在我眼前杀了人的家伙。”
“那种牲口怎能算人!”
他怎么能不算人啊,这世上能有几个比他更纯粹的人啊!——西泽真想以这句话为开场白,好好教育下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混小子,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听着,我再说一遍!这里没有任何想对阿拉德不利的东西,如果你还想保证教会在平民心中的信誉的话,请回吧!”
轻笑。圣职者对西泽的回应,是那种不屑到极致的轻笑。
“这种事情,等我回来就清楚了。”就这么说着,对西泽完全失去了耐心的圣职者走上了通向酒馆二层的楼梯。
西泽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扣下扳机。是因为对手是个小孩子,或因为他本能的恐惧对那圣职者开枪,或是忌惮她背后的圣堂教会——西泽猜自己手指僵住的原因是其中的摸一个。亦或者,全部都有。
所幸,西泽现在的位置离楼梯口并不是很远,他只要紧跑几步便能追上圣职者并抓着肩膀给她拽回来。
“给我回来!”
就在即将抓住那发少女的前一瞬间,西泽似乎听见她在嘴里吟唱了些么。随即,一道不可思议的金色闪电在这间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酒馆凭空出现,被转过身来的圣职者牢牢握在了掌心。
少女发动的攻击实在太近了,就算随身携带“狂龙之吼”“天空树果实”之类的消耗品,西泽都敢确定自己无法躲过,更何况,现在他手里没有。
在被光矛贯穿之前,西泽终于理解了刚刚理解了少女吟唱语句的含义。
“Detencione.”,圣文中禁锢的意思。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西泽很清楚自己是什么熊样的混蛋。他可不认为自己被这种程度的攻击贯穿后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不甘的事,放不下的事,还没来得及去做的事情——他清楚这些麻烦东西肯定还在自己心里藏着,但已经懒得去想。西泽没猜到自己的退场会这样唐突,但很早之前他便和自己发过誓,走就要走的安详一点。
他做不到这辈子不留遗憾,但可以不去想它们。脑子里空空如也便是没有遗憾,没有遗憾便是安息。
所以,他开始极其悠闲的感受自己理应渐渐消失的体温与濒死前的弥留感。
然后,他发现自己除了不能动,身体状态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之后会向你问罪的,蝼蚁。”,手握焰剑的圣职者留下这话,踏着稳健的步子走上了楼梯。而被光矛钉在楼梯口的西泽竟连说出句阻止她的话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