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站在特洛伊背后的,是矮个子的长发女仆,α。
“爱..爱丽丝大人?”
“不要慌张,α。我就在你旁边”
“...他手里,似乎正握着一团很可怕的能量球。”
噩梦般惊恐在短发女仆温婉的声音中肆意流窜。单单是听着她颤抖的语调,爱丽丝便意识到,事情已经糟透了。
“请说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没见过那种东西。”
“α,将能量体大致描述下。”
“...一个色彩斑驳的元素球,但是我无法描述它确切的颜色。”
“透明度怎么样?”
“不透明。”
在爱丽丝的认知中,这种不透明的能量球,应当被称为“准元素结晶”更为恰当。
从“元素流”,“元素球”到“元素结晶”。越为凝实的元素能量,透光性越差,这是元素学的常识。当然,同为常识的是:越为接近实体的能量,失控后的爆炸威力越大。
望见爱丽丝始终沉寂的双瞳中掠过了几缕惊慌,久违兴奋感竟涌上了特洛伊的脑子。
复仇,总是充斥着快感。特洛伊来这里不是为了复仇,但是他无法欺骗自己的本能。
“不过是将已知的五种元素提炼融合,并凝聚成球而已。对于这种东西,身为元素师的你,应当比我了解吧?”
冰柱中的特洛伊,竟咧嘴笑了。如果西泽在这里,一定会发觉这白发少年的笑容,自己似曾相识。
而西泽对那笑容的评价,始终是“在决胜的赌局中,押上一切后静待天命的疯子。”
望着那团斑驳而混乱的“准元素结晶”,爱丽丝几乎敢确定,特洛伊就是要将它当爆炸物用的。
事实上,我们完全可以把现在的特洛伊想象成,一个身上绑满炸药包与雷管恐怖分子。
在正统魔法师的伦理观中,元素是自然的馈赠,是值得他们敬畏和感激的存在。而特洛伊驱使元素的方法,在他们看来无疑是粗鄙而丧尽天良的。
这种事情,特洛伊才不在意。他渴望凡人般安居乐业的生活,却从未想过成为魔法师。
“真不愧是你啊,使徒。”
最终,从爱丽丝口中挤出的,不过是一句满含恨意的感叹。
“听着,爱丽丝。只要我想,这坨能量随时都可以引爆。以它的威力,荡平半个西海岸应该绰绰有余了。如何?吟游诗人,你会因为有数十万的亡魂陪葬而开心吗?”
怪物的威胁传入耳中,爱丽丝下意识便伸手去取玛丽雷特。但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那柄传说中的乐器时,更令人感到绝望的警告出现了。
“给我住手!你再敢动一下!我就直接引爆它!”
在短暂的僵持后,爱丽丝缩回了自己刚刚探出一半的身子。虽说所有关于未来的预感都令人绝望,爱丽丝依旧在拼命思考。
魔法发动需要时间,用于制止特洛伊的行动,必然来不及。
爱丽丝猜测,若是自己借助玛丽雷特的力量,趁特洛伊注意力分散时将其推入异次元裂缝,应当还有一线机会。但那怪物刚刚的警告,已将此计划彻底阻断。
她可以清晰的看见,怪物面庞上不断渗出的冷汗。不出爱丽丝所料,为了维持能量球的稳定,特洛伊的身体承受了极大的负担。
不同种类的能量会相互转换,但绝不会凭空出现或消失。在物理框架下,这叫“能量守恒定律”。而在魔法侧,炼金术师们习惯称其为“等价交换”。
没有什么东西是白来的——无论制约世界的是何种法则,这都是无可争议的真理。
特洛伊为了平衡足以将半个西海岸夷为平地的狂暴元素,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就算是如爱丽丝般优秀的魔法师,也无法说清。
她只知道,现在的情况,自己已经束手无策。
最终,爱丽丝道出了那位炼金人偶的名字。
“α。”
在听见爱丽丝的呼唤时,名为α的长发女仆已经吓傻了。
“...有什么吩咐吗,爱丽丝大人。”
“切断这里与魔法师公会的空间术式关联。”
“爱丽丝大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炼金人偶就如同制作者的孩子一样。作为一位杰出的控偶师,爱丽丝从来不会对α于β隐瞒什么。但正因为这样,爱丽丝深埋于命令中的绝望,被α轻易发觉。
β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长剑,威风凛凛的在特洛伊面前站着。爱丽丝没用余光去注意她的表情,这位短发骑士此时的心情,吟游诗人已经没有余力去在意了。
“照我说的作。”
察觉到α的犹豫后,爱丽丝重复了一遍命令。
主人的命令,炼金人偶是绝不会违背的。
与魔法师公会的大部分独立房屋一样,爱丽丝的住所也是通过空间术式与公会本部链接。伴随着术式解除,她的住所彻底于公会断绝了一切联系。爱丽丝明白,自此往后,被困在无人岛的自己,不会再得到任何资助与救援。
无意识的占卜中,她发现自己的结局,似乎只有“葬身于此”这一种。
好消息也不是没有,爱丽丝住所的确切位置处于法罗湾中央,名为“遗忘地带”,四季同现于一时的奇妙岛屿,距最近的海岸线也有近两千公里。至少从现在开始,西海岸便是绝对安全的了。
“听着,狄瑞吉。这间房屋的真实位置在遗忘之地,拉古斯湖畔。据我所知,这里方圆百里内,没有任何居民。”
“那又怎么了?”
“引爆吧,如果你想的话。反正,我已经活的够久了。”
但α和β不这么想。
“爱丽丝大人?!我还不想...”
“安静。”
“爱丽丝大人...”
爱丽丝不愿意讲自己孩子说出的话语称为“哀求”。但是她清楚,拥有形容α刚刚的声音,这世上没有比那两个字更贴切的词了。
“唯独现在,请安静!!”
这位传说中的吟游诗人,此时的声音竟听上去尖锐的不合韵律。
唯有特洛伊,还是那个特洛伊。
“你如果死了,我也算是完成了复仇,不是吗?”
“对对对,没错!所以请停止你那可笑的威胁,然后引爆吧!”
“...但是,我只是想听见一句哀悼。”
惊愕中,爱丽丝被自己仅剩的理智驱使着,望向特洛伊。她不认为,那怪物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你是指,对谁的哀悼?”
“阿嘉璐。那位无罪的少女。”
“就这样?”
“就是这样。”
活下去的可能性,谁又会轻易放弃呢?
“为发生在‘疑惑之村’的所有悲剧,我很抱歉。对那位无辜少女不幸的命运,我深表遗憾。愿她的灵魂,能在净土得到安息。愿于此类似的悲剧,永远不会在这片名为阿拉德的大陆重演...那么现在,你可以处理下那个元素球了吗?”
若不是走投无路,没人会选择死亡。这样简单的规则,即便是对爱丽丝.颂运者这样伟大的人物,依旧适用。
因为夹杂着疑惑与猜忌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情感,爱丽丝的哀悼,在特洛伊听来异常敷衍。就在他打算向这位吟游诗人发起质问时,却发现经过那段异常坎坷的岁月后,除了“阿嘉璐”这个名字外,关于那位少女的一切,自己竟已淡忘了大半。
一声沉重若叹息的哼笑后,特洛伊脑子里划过了个很可笑的想法。
可能,自己一直以来追寻的,不过就是一句这样形式上的“哀悼”罢了。
事情不应到此位置。
至少今天,就让它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