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为止”在特洛伊脑子里的意思，意味着“玩闹的结束”与“正题的开始”。而在爱丽丝以及她的女仆们看来，那怪物渐渐柔和的表情，标志的是他全部疑问的结束。

“没，事情才刚刚开始。”

所以，当特洛伊的声音传来，α与β刚刚放松下的心情又被吊到了嗓子眼。

在二位女仆的战栗与祈祷中，怪物不紧不慢的叙述着。

“...爱丽丝，我今天来见你的主要目的，是拜师。”

至于爱丽丝，她已经存在千年以上了。从佩鲁斯到德洛斯，从塔拉库沓团到魔法师公会，这位吟游诗人已见证了数不尽的兴衰与变迁。生死之类的琐事，她早已看开了。但即便是这样，在听到特洛伊莫名其妙的要求后，她还是不禁皱紧了好看的眉毛。

“嗯。以如此别致的方式拜师，您真是位尊师重道的好学生。”

爱丽丝说这话时，一直盯着特洛伊手中的能量球。

而特洛伊，他的思绪其实也被那个能量球牢牢扣死了：

以口袋中的翠绿玉石为链接，即将暴走“准元素结晶”正若无底洞般吞噬着他的生命力。如同对使用者魔法层面的敲骨榨髓，“碧海流云”剥削目标生命力的方式高效且极其残暴。

虽说特洛伊不会同常人一样，因生命力透支死去。但在那种令人窒息的痛苦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理智还能坚持多久。

所以，他无视了爱丽丝的嘲弄，单刀切入直奔正题。

“之前就有听说，您在炼金生命的研究方面是绝对的权威。今天再见到两位女仆后，我更是确定了这一观点...等一下，爱丽丝，你在听我说话吗？。”

特洛伊面前，爱丽丝依旧挂着张黑人问号脸。

“就算再怎么落魄，您也好歹算是使徒——堂堂一位使徒，要向我拜师？”

“对，我想将与炼金生命体有关的知识，系统的学习一遍。”

“请先停一下。先不要继续往下说，你的话已经超出了我理解范围。狄瑞吉，您不认为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非常离谱吗？”

为什么使徒会拜师？还是向自己的仇人拜师？

这事儿太邪门了啊！

受着混乱思绪与手中能量球的双重折磨，特洛伊头疼的要炸了。如果可以，他真想早些将这该死的能量球干净利落的处理掉，然后再找个地方坐下，好好喘口气。

但现在不行。特洛伊敢确定，就现在的情况，如果自己解除了能量球的威慑，那位吟游诗人绝对会再一次将自己送回异次元裂缝。

比起歇息，那里更适合长眠。

“...我们还能不能继续谈了。”

话语中，特洛伊没有威胁爱丽丝。但他说这些话时，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能量球。除此之外，还有件很有趣的事实：作为一个威胁者，他说这话时，语气近乎是哀求。

事情还可以变得更糟。就算是冰元素凝结成的冰块，依旧存在融化这一现象。因为特洛伊的体温，封印住他的冰块已开始从内侧融化。冰水顺着顺着他的衣领与袖口灌进衣物，现在特洛伊浑身上下都是湿透的。

身子旁边可都是冰水混合物啊！

就算是不死不灭的怪物，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猜猜看，我还能维持那东西多久。五分钟？三分钟？...还是三十秒？”

望着特洛伊无神的双眼，爱丽丝终于明白了，这怪物没有在说笑。

“咳，请您继续。”

伴随这几声轻咳，吟游诗人识趣的将话题引回了正轨。

“我想跟随您，将与‘炼金生命体’有关的知识系统学习一遍。据我所知，放眼整片阿拉德大陆，您都是这一领域的绝对权威。”

“事实上，魔法学院已经开设了相关课程。这种事情要我来教，效率是很低的。”

“不可能。我想要了解的东西已经触及禁忌了。”

“与‘复活’相关？”

出于学者的直觉，在听见“禁忌”二字后，这句话从爱丽丝嘴里脱口而出。

对于爱丽丝的问话，特洛伊没有立刻回答。但以这位吟游诗人的阅历与智慧，揣测他的犹豫简直轻而易举。

“您正处在遗忘之地，法罗湾正中心的孤岛，这里离最近的大陆都有两千多公里。所以，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被人看穿心思是件让人很不爽的事情。直视爱丽丝的眼睛，特洛伊叹了口气。

他也忘了这是他近来第几次叹气了。

“...对，与复活相关。”

“如果我不同意呢？”

“这些微不足道的知识，难道比您的生命更重要？”

这就赤裸裸的威胁。身体不适到极致的特洛伊，已经没有余力说废话了。

令爱丽丝感到屈辱的是，特洛伊那张少年般的面孔上，正写满了困惑。那副欠揍的表情仿佛在问：这明明就是个1+1=？的问题，你为什么还要犹豫？

就算失去了操纵瘟疫的致命能力，特洛伊依旧是使徒。无论是魔界还是阿拉德，都没有胆敢将禁忌知识传授于使徒的魔法师。

爱丽丝真的很不愿承认，与特洛伊这种“性命攸关”的交流方式，自己都已经快习惯了。

在权衡授予“第六使徒”禁忌知识后的利弊时，一句谚语溜进了爱丽丝的脑海。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就是这样，爱丽丝确定了自己的选择。

她不怕死，但能活着最好。

.

“你来这里，真是为了拜师的？”

听见问题，特洛伊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向我拜师？”

“没错。”

望着白发少年那副郑重的样子，爱丽丝深深的吸了口气。

“那给我就对师长放尊重点啊！！”

随即，她将这句话以将α与β都被吓了一机灵的嗓门大吼出声。不愧是传说中的吟游诗人，本职工作还是相当优秀的。在听见这句字正腔圆的咆哮后，特洛伊被惊了一哆嗦，手里的能量球差点就炸了。

“壁炉与甜酒”的其中一条主线，差点就这样完结了。

因为怪物手中依旧握着能量球，爱丽丝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但至少现在，她能在嘴上狠狠数落特洛伊几句。

使徒是怎样的恐怖而强大存在，出身魔界的爱丽丝不可能不知道。但也正因为这样，这位吟游诗人清楚，能成为一位使徒的导师，是多么荣幸且值得夸耀的事情。

倍儿有面子！

作为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爱丽丝不是什么看重名利的人。但你看人家都专程到家门口给你脸上贴金了，总不能拒绝吧？

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将此事向任何人炫耀。

毕竟，那位可是“黑色瘟疫，狄瑞吉”。

同样居住于魔法师公会的莎兰就在爱丽丝隔壁。此时此刻，这位吟游诗人不禁开始设想，与那位暗精灵魔法师的下一次相遇。

若是在完成了例行的寒暄后，自己漫不经心的说上句：“您知道吗，前几天，第六使徒专程来我家，向我拜师学习控偶术了呢。”

听讲这话，身为魔法学院校长的莎兰，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啊...不行，这种白日梦会让人上瘾哇。

“您同意了？”

特洛伊的“读心术”，完全是建立在他察言观色的基础上。而作为活了千年的老妖怪，爱丽丝对自身情绪与表情的控制，已经强大到连自己都分不清的地步。

吟游诗人心中小小的猫腻，特洛伊没能窥探到一丝一毫。他只知道，一旦成为了爱丽丝的徒弟，便代表着自己的计划又向前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说起自己的计划，特洛伊认为它被称为夙愿更为恰当。

但是，那究竟是谁的夙愿呢？

总之，特洛伊现在有点小开心。所以他暂时还不想考虑那些令人神伤的事情。

“嗯。”

有一说一。白发少年对面，爱丽丝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但特洛伊发现，她眼中的神采，似乎灵动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