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会的武斗派圣职者中,阿尔芒的拳脚功夫,算是最拉胯的一类。要按白胡子神父,塞万提斯.多米诺的说法,若是禁用自行开发的“神惩”术式,这位圣堂教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神焰处刑官”,甚至会被刚刚加入西海岸骑士团的新兵蛋子,在三招内打趴。
相较那位体质虚浮的“小白脸”,拥有丰富情报工作经验的君逢同志,可曾在公国某个“不存在”的特务组织中,接受过系统且正规的体术训练。虽说不能与鸡哥那样的怪物相提并论,但在“黎歌”公会内部,他已算得上相当出色的战力。
这么说吧,像西泽这样的炮灰,刘君逢一次打仨都嫌少。
顺便再多提一句: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西泽能与一位从属于“西海岸骑士团”的正规骑士,有来有回的打上半个点儿。
就跟瞎子摸象一个道理,根据着笔角度的不同,文字展露的片面真实,总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狭隘与扭曲。就像刚刚说的那样,如果在拳击台上来场公公正正的一对一决斗,阿尔芒必败无疑。但西海岸教会分部内的现状是,死兆星已在刘君逢身后冉冉升起。
被“神焰处刑官”攥于掌中的,是两柄半丈余长,已近“实质化”的璀璨流光。挥砍,突刺,回旋,横劈,依照阿尔芒的行枪路径,宛若薄暮的“虚影”逐层显现。伴随着不可思议的亮白色,光矛的每一寸运动轨迹,竟都被悬空定格。恍然望去,似彼岸镜像般熠熠生辉。
某位对魔法一窍不通的臭渣男,哪里猜得透“虚影”的秘密。面对身边层层叠叠的惨白薄暮,刘君逢采取的应对方法异常的简单粗暴——
躲,跑,拉扯,回避,总之就是绝对不能碰到它!
即便是教会分部那气派且宽敞的礼堂,在“神焰处刑官”的凌冽攻势下,也显得过于狭小了。仅仅操纵光矛挥砍了十次,阿尔芒便将刘君逢的走位,彻底封在了墙角。
数以千计的“虚影”,终将这位身手敏捷的公国密探,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望着正前方刺来的光矛,刘君逢只好硬着头皮向墙根避去。但不等他恢复身体平衡,另一柄更为炫目金色流光,便自其头顶直直劈落。
无须任何人提醒,君逢同志便已明白: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
凭借以往积累的战斗经验,刘君逢本能的前跨一步,准备以架招阵势支住矛柄,从阿尔芒手中接下这极尽凶险一击。却在双臂即将触及光矛的刹那,才注意到萦绕矛身的缭乱电芒,充斥着嗜血凶兽般的怨毒咆哮。
将现有的防御阵势全部撤下,坚决避免与“神焰处刑官”硬碰硬——这便是君逢同志脑子里的唯一想法。理由非常简单:他还不想死。
但事实上,留给刘君逢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望着那柄距头顶不到二十公分的光矛,这位公国特务科出身的“前密谈”,只看见了两个选择:1.给这该死的“神焰处刑官”,表演一回空手接白刃。2.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脑袋,被光矛劈成两半。
“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君逢同志姑还记得。
任何有一定文学作品阅读量,且对“弗拉格”理论有所了解的人都明白,若在此时无视掉萦绕己身的“虚影”,刘君逢必将会为自己的落败,埋下无可弥补的伏笔。但这位连下一秒都可能活不到的单马尾臭渣男,哪里还有闲心在意自己十分钟的死活?
寂静无声的圣歌在亮白色的光芒中弥散,顷刻便映满了整间礼堂。不光是“目标”,丝丝缕缕的“虚影”,甚至也将阿尔芒一同包裹其中。难以言喻的慌乱仍在君逢同志心中发酵,却不足以压垮人类求生的本能。
倾听着宗教风格的“镇魂曲”,全“黎歌”最出色的情报工作者,竟向那活似怪物的“神焰处刑官”,又迈出了至关重要的半步。
自绝境中突围的门路,已在刘君逢脑中愈渐清晰。借着那段微不足道的距离,他恰好能挥出右臂,支住阿尔芒正在挥矛的左手。虽说那位束着单马尾的臭渣男,是位对魔法一窍不通的麻瓜,但基础程度的物理知识,刘君逢还是掌握了的。
他想的很清楚:只要阿尔芒不想以肉身充当导体,自己就绝不会被电。
解题之道已经明晰,时间却依旧来不及。未等刘君逢完全伸出手来,那柄过分闪耀的绚烂光矛,便已斩断他头顶翘起的凌乱发丝,且完全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
在关乎性命的危机下,君逢同志哪还有藏拙的胆量?全然不顾虎视己身的圣骑士团,这位充满谜团的前公国密探,掀开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伴随着青绿色的微弱光芒,凌现虚空的球形闪电,死死咬住了阿尔芒劈落的矛尖。交融的电光裹挟着爆鸣声,轻易便击穿了渐而沉寂的空气。当刘君逢从耳鸣中缓过神来,两束光芒“掰手腕”的诡异场面,便已呈现在他眼前。
承“念力”为源,载信念为引;凝新绿微光为刃,聚异芒青雷为鞭——若是吹的漂亮些,刘君逢与生俱来的异能,就是这般强而有力。
作为“念动力”的衍生物,兼备破坏力与高实用性的“魔雷”,本就是阿拉德首屈一指的强大异能。自某位行踪飘忽不定的碧发“魔雷者”,成为公国现任的异能者头目后,有关“魔雷”的话题热度,更是被推倒了风口浪尖。
与普通人类迥异的魔法适用性相似,“异能者”的异能造诣,亦存在天资之分。人生不如意十之**——这种事情,刘君逢简直太过清楚了。作为一位勉强能依靠“异能”玩玩杂技的“异能麻瓜”,望着萦绕掌心的羸弱“魔雷”,君逢同志从未感到过半分骄傲。
二十余年的操蛋人生中,刘君逢一直在尝试隐瞒,自己身为异能者的该死事实。总的来说,他干的还算不错。但过于绵长的拉锯战中,纰漏总会不可避免的出现。刘君逢最后一次暴露自己的身份,大约是在两年前。那时的他,还是位隶属公国政府的秘密警察。
那是一次毫无荣耀可言的肃反任务。当某位恶毒的“小布尔乔亚”,冲博肯.涅夫的影扣下扳机时,刘君逢当着所有同事的面,以一束翠绿色的暗淡闪电,将那枚险些铸就大错的子弹偏转向了天花板。
回归情报科的路上,沉默不语的密探们,活像一群自主踱步的活棺材。
第二天一早,刘君逢便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发现了博肯.涅夫的辞退文件。除去那豪放洒脱的四字签名,原因一栏只还剩下短短一行注解——
“因生活作风存在问题,刘君逢同志未能达到公国密谈应有的能力标准,对政府形象造成极其严重不良影响,现予以辞退。”
借口,全〇〇是借口。
老实说来,这样的结果反倒令刘君逢惊喜至极。在身份暴露后,他本担心情报科的下一个肃反对象,会是一位“成功骗取了政府信任”的,名为“刘君逢”的卑鄙异能者。
对这位对公国绝无二心的本分密探来说,想通过切实可靠的事实证明自己的清白,简直易如反掌。但当“异能者”三个大字顶在头顶,那些连孩童都能辨明真伪的确凿证据,竟都成了满纸荒唐言。
以人类为文明主导的阿拉德大陆,数量稀少且受人畏惧的“异能者”,简直是教科书般完美的“异类”。事实上,就算在以“平等”与“开放”著称的玛尔公国,针对“异能者”的迫害,也从未停止过。
政府不敢冒着风险,去信任一位“异能者”;舆论引导下,“异能者”的名誉早已坠入深渊,既然如此,人民又怎愿去相信它们?在冰冷的事实面前,个人的挣扎,根本就是无意义的徒劳。就算博肯.涅夫想为刘君逢解些什么,也只能乖乖闭嘴。
公国密探的故事,至此结束便好。
现在的刘君逢,是位隶属于“黎歌”的自由冒险者。
即便掀开“魔雷”这种压箱底的底牌,依旧改变不了刘君逢战力低下的事实。青绿色电球被光芒一劈两半,顷刻间便黯淡了去。而“神焰处刑官”手中的炫目流光,仍以万钧之势下劈而至。
作为一位尚有自知之明的平凡人,刘君逢脑子里才不会冒出,在“掰手腕”中战胜阿尔芒的白痴想法。当湮于圣光的“魔雷”消散在礼堂的空气,它已圆满完成自己“拖延时间”的神圣使命。至此,君逢同志苦心营造的生机,终于从一片渺茫中降临——
借着那段短暂且珍贵的间隙,刘君逢向前出的右臂,压住了阿尔芒握矛下挥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