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竹走出客栈时,清丽的身段还倒映在小二的眼中。下一刻却消失在来往行人里,像一滴水融入江河,悄无声息。小二忍不住奔出张望,满眼行人,再难找到她的身影。
她面上平静,好似刚才与王星澜的见面微不足道。但她表情虽然镇定,行走时的步履却不自觉的加快,隐在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一回想王星澜那痴恋的眼神,她心里就阵阵发闷,即对王星澜的前途堪忧,又对自己难以拒绝苦恼,只觉得好似吞了一口火油,烦闷地几乎要把内脏烧着。
可这份焦躁的情绪却难向人倾吐,只能埋在心里,变得愈发焦躁。
她回到客栈,路过费九关的房间。但这一次她没有入内,只想快些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推开房门,刚一踏入,她顿时愣在原地。
柯一尘笑吟吟地坐在床头看着自己。那副坏笑模样,倒像是一个等待小姐回闺房的淫贼,教人心里发毛。
苦竹反应甚快,在最初的一瞬惊讶过后,立即沙哑地叫了一声,做出诧异的表情,还后撤一步,以示对柯一尘怀有警惕。
柯一尘翘着腿,一只手摸着下巴,另一只手朝苦竹招了招,笑道:“苦竹姑娘。进来坐吧。”
苦竹犹豫的环视四周,屋子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柜,以及一个柯一尘。除此之外再无别人。她果断摇头,转身便想要去找费九关。
柯一尘见状声音提高了几分:“想走?你刚才去了哪儿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苦竹果然停在原地,微微侧着脑袋望向柯一尘,好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柯一尘见她仍在装模作样,心里冷笑不止。她跃下床,笑嘻嘻地靠近,“我等你露马脚可等了好久。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一个旧情人,还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呐。”
苦竹满脸惊恐迷惑,退一步靠在门上。柯一尘喝问道:“你刚才去找王星澜了,是不是?”
苦竹沙哑地叫了一声,一矮身自柯一尘腋下钻出,慌忙绕到床边。顺手抄起一个枕头挡在身前,眸子里泪光莹然,满怀责备之意瞪视柯一尘。
柯一尘哈哈一笑,“演!再演!这么厉害不去唱戏可惜了!自打见面开始本公子就知道你有问题。你的手怎么变了?那三个流氓又怎么突然消失了?哑小姐能否开尊口,给本公子解释一二?”
面对她步步紧逼,苦竹眼中含泪,嘴里不断低声哀鸣,不住向柯一尘摇头。好像祈求柯一尘不要靠近。
柯一尘见状一僵,总觉得现如今的场面有些诡异。若是在旁人看来,好像自己要对这小哑巴做些什么似的。她一个激灵,心里暗呼苦竹歹毒用意。这小哑巴一定也是打着这种心思,最好能被人撞见,这样一来便可坐实自己酒后失德,要对苦竹意图不轨。到时候自己除非亮出女儿身份,否则可就百口难辩了。
她想通关节,忍不住对苦竹咬牙切齿。目光下意识地朝床尾处摆放的大衣柜扫去。嘴里似解释又似辩白道:“诶?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会欺负你。”
苦竹甚是警觉,注意到柯一尘的异样,随着她的目光一转,也看到那个紧闭的衣柜。她心里微动,随即眼泪大滴滚落,居然呜咽哭了起来。她忽然把枕头丢到地上,两步走到柯一尘近前,恰恰用背影挡住了那衣柜。口中仍在哭泣,手却慢慢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柯一尘真真是惊得呆住了,完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原本的樱桃小口长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你...”
苦竹跟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纤手一抬便捂住柯一尘嘴巴,胳膊一带,柯一尘整个人便贴在她的身上。
柯一尘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行动丝毫不能自主。她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想要呼喊,嘴巴却被捂住。嘴里呜呜之声也被苦竹的哭泣声盖住。
她心头大怒,“好啊。这小哑巴果然会武功!居然还比我厉害!”
随即她意识到情况不妙,不禁悚然,“糟糕!她跟我来阴的!”
果然,苦竹哭泣声更响。足下一绊,带着柯一尘滚倒在地。她制着柯一尘的腰眼令其动弹不得,柯一尘只能愤然瞪着苦竹。
四目相对,苦竹全然没了平日里柔弱胆怯的模样,眸中带了些许戏谑,冲她嫣然一笑,捂着柯一尘嘴巴的手松开,轻轻捻起衣服。只听得一阵刺啦地绵帛撕裂声。柯一尘头皮发麻,恐惧之情涌上心来,只觉得这声音比任何刀剑更加可怕刺耳。
她破口大骂道:“小贱人!你敢...”
“够了!”
一声厉喝,衣柜猛地被推开。费九关赫然坐在衣柜里,脸色阴沉如水。
柯一尘骤觉腰间禁锢松开,人已能自由活动。她如离弦的弓箭一般攸然弹起,自觉被苦竹戏耍,她举掌便要打,口中怒骂:“贱婢!”
费九关沉声道:“柯兄弟!你做什么!”
“她!她...”柯一尘气得浑身发抖。这回实实在在被苦竹坑了一把,虽然知晓苦竹会武功,但又能如何?难不成现在告诉费九关刚才这小哑巴想强暴自己?
苦竹猛然见到费九关出现。好似看到救星,急忙从地上挣扎爬起,搂住费九关胳膊失声痛哭起来。
费九关轻轻拍苦竹后背,看着柯一尘道:“柯兄弟,这就是你的计划?”
“我...”柯一尘自觉有口难辩,恨不得当场杀了苦竹如何自杀,咬牙切齿道:“不是!”
费九关道:“那你现在可有什么想说的?”
柯一尘想说的实在太多,她瞪着哭哭啼啼地苦竹,恨恨道:“小贱婢够阴狠,是我输了!”
“混账!”费九关怒喝道,“你做了何事!还敢言语侮辱苦竹姑娘吗!”
“我...”柯一尘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气得几欲晕厥。恍惚间猛见到费九关身侧的苦竹朝自己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笑容转瞬即逝,她却瞧得真真切切。
柯一尘再也受不了这刺激,眼前一黑,整个人后退几步险些摔倒,手指着苦竹颤声道:“费,费...你就护着她吧!”说完掩面奔出房间,狠狠把房门摔上。
走廊外传来只闻一声愤懑的呐喊,“我杀了你们!把你们千刀万剐啊啊啊啊!!”
费九关叹了口气。转而对苦竹歉然道:“苦竹姑娘。柯兄弟酒后失德,罪该万死。费九关本不该向你讨饶。但念在曾与他生死与共,还请姑娘饶他性命。费九关替我这兄弟向你赔礼了。”
苦竹一脸生无可恋,忽听费九关如此言语,似乎激起刚才痛苦的回忆。她羞愤欲绝恶,陡然一挣,一头便往墙上撞去。
费九关大惊,也不顾伤势,一步横跨挡在苦竹身前。牵动身上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衣服内的绷带上渗出殷殷血迹。
苦竹撞入费九关怀中,失声痛哭起来。费九关正色道:“姑娘莫要背上。我定会好好管教这个兄弟!今日他得罪你,无论他是何等身份,我定叫他娶你为妻!”
埋头痛哭的苦竹听到这番话,几乎要失声笑出来。死死咬紧嘴唇不让它上扬,身体却遏制不住的抖动。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平复了心神,仰起脸,悲戚委屈地冲费九关点了点头。
费九关见她答应饶过柯一尘,欣慰一笑,说道,“我那柯兄弟生性多疑,一直信不过姑娘身份。这才屡屡试探,多有失礼之处。这次我随他一起胡闹,却是不该。姑娘且放心,今后我当好好约束一尘,不让他再来骚扰于你。”
苦竹退了几步,轻轻靠在衣柜旁,听到费九关的话,觉得此人果然正直的可爱,微笑着嗯了一声。
却没想到费九关下一句话突然道:“至于姑娘身份,既然不愿详说,想必是有苦衷,费九关也不会逼迫姑娘。哪日你愿意坦言,我自当倾听。一尘虽然脾气不好,任性妄为,但算不上大恶。还请姑娘高抬贵手,莫要为难他。”
苦竹一愣,旋即会心一笑。
原来他早已看出来啦。看出自己有所隐瞒,看出自己心里不快,故意作弄柯一尘。可就算如此,他仍要替柯一尘道歉吗?
还真是个耿直的少年。
她翘起嘴角,温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