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清凉殿。
柯一尘秀眉颦蹙,看着座的慕容眠,难以置信道:“你说关浮沉输给了常天庆?”
慕容眠郑重点头,眸子眯成一条细缝,脸色凝重app下载地址xbzs。
柯一尘叹了一声,意兴阑珊地把手中书一扔,“想不到那个常天庆不光是牙尖嘴利。连关浮沉都斗不过他。难怪贺兰会派他来。”
她亲眼见识过关浮沉的本事,在贺兰时无论遇到何种危险,他一出手几乎都能化险为夷。柯一尘打从心里不认为同辈中有人能在刀法胜过他。
“你说他受伤了,伤得重吗?”
慕容眠叹道:“很重。人就在慕容府,费九关也在。昨天府中大夫抢救了一夜,至今还是昏迷。我是抽空过来告诉你一声。”
柯一尘点点头,“眠儿你走时去趟太医院,传我命令,让所有太医去你府,一定要把人救活。”
慕容眠欣然道:“遵命。”
柯一尘这才嗫嚅道:“你说费九关也在?他......他现在如何了?他不会去找常天庆拼命吧?”
“还不至于。但也不好说。”慕容眠苦恼不已,“关浮沉未脱险情。费九关现在守在他身边不敢轻离。等关浮沉伤势稳固了,我可不知道你这位义兄会做出什么事来。”
柯一尘沉吟片刻,“无妨。常天庆胜了,扫了洪武颜面。皇兄那里一定会有对策。轮不费大哥出手。你且把他稳在你家里,避避这段风波。”
慕容眠道:“我正想与你说此事。昨天夜里,南都忽然传出一些消息,把费九关的身份揭露出来。他是黄韵清义子,身份本就特殊,现在又出面保下关浮沉,得罪的人不少。我担心消息传开,会对他不利。”
柯一尘脸色一沉,玉容含煞,“是谁走漏的消息?”
慕容眠摇头道:“我没对人说过。宁哥也没有。”
柯一尘想了想,判断道:“知道费大哥身份的人不多。皇兄要是针对他,绝不会以这种方法,所以问题不是出在世家。”
不是世家,那就是寒门了。两人目光都望向殿内一角。
茶小钿本来笑吟吟听两人说话,此时笑容敛去,眸子里微芒闪烁,“我知道是谁了。”
事涉费九关,柯一尘怒意渐盛,赌气将脸别向一边,哼道:“我不需要知道是谁。我只想知道小钿你是怎么办事的。还管不管得住你们离山的人?”
茶小钿眼角微抽,眼中寒意更盛,不假思索道:“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柯一尘冷冷道:“好!明日之前,我要听到结果。”
茶小钿起身一礼,森然一笑,“办不好,小钿就不回来见殿下了!”
她一转身,带着满腔杀意,走出大殿。
太子府。
昭明太子坐在书房里,手指一下一下叩在案。他下首坐着两人,神将代春风提着一个酒葫芦,半瘫在座位,双眼微阖,发出轻微鼾声。对面宋鹤卿正襟危坐,皱眉看着这位寒门出身的同僚,几乎按捺不住自己想痛殴他的冲动。
半晌之后,昭明太子悠悠叹道:“这个常天庆,本事当真不小。孟剑仙的弟子也不是他对手。这次咱们可是丢了个丑啊。”
宋鹤卿捋须道:“虽然只是百川境的比试,但贺兰大张旗鼓来访,闹得人尽皆知。事关国家颜面,不能不谨慎对待。此事终需靠世家儿郎做个了结,我认为可由司徒小出面一战。”
昭明太子转向另一边,手指敲敲桌案,“老代!老代!”
代春风惊醒,茫然望着太子,“啊?”
“对付常天庆。你们寒门的意思呢?”
代春风挠挠头,“没什么好说的。小孩子打架而已,方山客定能拿下。”
宋鹤卿狠狠瞪了他一眼,“事关国体,岂能轻率而为!”
代春风懒洋洋道:“论打,方山客不输于人。论稳重,方山客更是一流的。”
宋鹤卿不忿道:“不输于司徒,却也不胜于司徒!”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昭明太子眼看两人就要斗嘴,及时制止。他沉吟片刻,说道:“鹤卿说得对。这事草率不得。你稍后传我令,让太医院遣人去驿馆,为常天庆疗伤。关浮沉现在人在哪儿?一并派太医前去探望。”
宋鹤卿问道:“为他治伤,殿下想要如何做?”
“待他伤好了。设樱桃宴,准他破例参加。”昭明太子只丢下这一句话。
宋鹤卿与代春风对视一眼,明白了其中的分量。
四五月份是学宫开考的日子,洪武后辈精英们群聚南都,世家大族或是招揽接纳各地俊杰,或是预先打探各家各派弟子实力,都会以设宴的名义相请,邀当年才俊出席切磋。
这个时节恰逢樱桃成熟,因此宴席中必有樱桃共宾客品尝,故这种举措通常都被冠以樱桃宴之名。
而皇室出面设下的樱桃宴又有不同,只有历届学宫大比中胜出的高手才有资格入席,参加者无论出身,都是后辈中的翘楚,未来天地境的苗子,因此是所有樱桃宴里水准最高的一个。
但今年的学宫大比还未开始,昭明太子却要提前设樱桃宴,还破例邀常天庆参加。如此看来,太子是要尽出学宫精英,从历届精锐中择人与常天庆一战了!
宋鹤卿与代春风均是严肃起来,如此盛况,前所未有。如果在樱桃宴中胜了常天庆,那便是莫大的功绩。切不可让门下弟子错失了!
国韵学宫,山河园。
李怀渊扫洒完毕,把扫帚器具收好,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瓢水,慢慢喝下。
待把瓜瓢里的水喝完,他慢条斯理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转头道:“你有什么事?”
园子里,柳随风的墓碑旁边,观莲蹲在那儿状如小兽,手托下巴,悄悄看着他。
被他道破,观莲脸一红,“你长得好看,我就来看看你了。”
李怀渊失笑,“那可让在下受宠若惊。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九关兄呢?”
观莲琼鼻一皱,委委屈屈道:“跑了!从昨天开始就不见人影。扔下我一个人无聊的很,才来找你玩。他一定是碰更有钱,对他更好的人,所以见异思迁了。呵,男人呀!”
李怀渊笑道:“你和我好像也不熟。你跑来看我,算不算见异思迁?”
观莲一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李怀渊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股亲和力,让人忍不住就想亲近。她回头看了眼柳随风的墓碑,讷讷道:“严格来说不算。我这是体恤后辈。”
“体恤......”李怀渊奇怪重复,但忽然心生感应,把目光转向门口。
下一刻,两个人并肩走入园内,一者大袖飘飘,古剑摇曳。一者头戴斗笠,怀抱钓竿。竟是司徒小与方山客联袂而来!
李怀渊颇觉意外,笑了笑,迎前道:“司徒师弟,方师弟。”
司徒小与方山客一齐行礼,“师兄。”
两人都是洪武后辈中的第一流人物,对他却是毕恭毕敬。不管李怀渊怎么说自己胜得取巧,看来世家寒门都对他极为心服。
李怀渊还了一礼,问道:“两位师弟怎么一起来了?”
方山客不善言辞,司徒小代为发言道:“师兄可知,关浮沉败了。”
李怀渊点头,喟叹道:“我已听说。浮沉兄天纵奇才,将青锋剑意化作刀法,实是我辈第一刀手。但如今看来,击雷山千锤百炼,亦是不同凡响。”
司徒小道:“我二人来只想问问。师兄可有意一战常天庆。”
李怀渊微感讶异,“常天庆已到了这种程度?连你们也压他不住了吗?”
司徒小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探探师兄之意。毕竟常天庆身份是贺兰使者,动静很大。倘若惊动了师兄,我二人也就没有争得必要了。”
方山客也点头,“正是。”
李怀渊笑道:“太子那边并未指明我下场。此事我暂且不会过问。两位师弟尽管放手为之!”
司徒小沉声道:“好!那常天庆就交我处理。”
方山客扫了他一眼,“是我。”
李怀渊苦笑摆手道:“两位师弟还需慎重。外敌已至,莫要内部乱了阵脚。”
司徒小与方山客这才暂熄火星,躬身道:“师兄教训的是。(是。)”
三人叙了一会儿话,两人告辞离开。观莲始终在旁观瞧,忍不住好奇道:“那个常天庆,是不是就是贺兰的常天庆?”
李怀渊道:“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出手?他是贺兰人,跑到洪武来挑衅。你是洪武后辈第一高手,不该由你来收拾他吗?”
“轮不我动手。”
“什么叫轮不?难道别人会跟你抢?”
李怀渊苦笑,“你也说了,我被人称作洪武后辈第一人。且不说这个名头是否属实,既然处在这个位置,就注定了我只可做洪武最后一道防线,不能成为扫清敌人的开路先锋。”
观莲头大如斗,“这是为什么?”
李怀渊走近她身边,躬身在柳随风碑前揖了一礼,这才说道:“因为我不能败。连我都败了,岂不是意味着整个洪武再无旁人能了?”
观莲斜了他一眼,怀疑道:“你该不会根本没本事,就是个拿了摆设的花瓶吧?”
李怀渊也不生气,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料观莲抗拒地拍开他手,啐道:“没大没小!”
......
南都城外,今日检查入城的队伍依旧排成了长龙。关浮沉败于常天庆的事,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
队伍最前方,负责检查的军官仰望着面前魁梧如小山的老人,哆嗦道:“老老老老人家,您高寿?”
十九爷咧嘴一笑,开怀道:“老子才七十,还年轻,叫大爷就成!”
“哎,哎!”军官连连点头,擦了把汗。刚刚老大爷那一笑,活像一头咧开嘴的老熊,他甚至觉得老人要当场吃人了。
穿过门洞,步入繁华的南都大街,十九爷愈发兴致盎然,望着车水马龙的人潮,由衷感慨道:“他妈的!几十年没来了!”
沈纯岳从他庞大的身躯后面转出,擦擦头的汗,脸色发苦。
迫于十九爷的淫威,终于还是陪他来了南都。这事情越闹越大,该如何收场是个问题。
他担忧道:“昭明太子当真不简单。我原先倒是不知,他居然暗中在离山外围布下那么多人手。这一路咱们可是煞费了苦心呀。”
十九爷瞪了他一眼,“周通明那个小王八蛋。就是他妈的歪心眼多!老子这趟要是遇,非得跟以前一样把他吊起来打!”
沈纯岳连忙拽住十九爷,“当家的,人在南都,千万别说这话。人家现在毕竟是太子!”
“他以前也是太子!太子又如何?太子就不是人了?就不用吃饭拉屎了?就能拐走我家老大了?”
“您少说两句,少说两句!”沈纯岳拽拽他,打岔道:“说起来大当家、春风、老三他们都在南都,当家的,咱们打算在哪儿落脚?”
十九爷没好气道:“老子哪儿都不去!你小子就是想坑我回去!老子一到他们那儿,老大还不得立刻知道?那还得了!跟老子住客栈去!”
沈纯岳嘿嘿干笑,只好陪着他在大街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