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四个丫鬟齐齐行礼。
任川仰头看去,吕蛟一身鱼鳞细甲,在四下火把的耀熠下,银光灿然。脸上鬼面似是纯金所铸,威严恐怖间流露着贵气。
面具背后,喘息粗重。
“呃……”我该叫寨主还是娘子?这般场合下见面,倒是有些难住了任川。
苦笑一声,拱拱手道:“……”
话没说完,忽然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时,自己居然已到了马上,吕蛟的方天画戟挂在得胜钩上,两条手臂从他肋下探出,攥住缰绳。
“呃?”任川有点懵:我这是……被提溜上来的?
“敌人已败,寨中众人各归本位,勿得喧哗!”
声音从耳后传来,四下众人,包括陷将、林字组等人在内,均是齐齐应道:“喏!”
任川见吕蛟的右臂一紧,马缰一扯,胯下骏马打了个响鼻,扭头就走,似乎感应到主人心情,也不必催它,那马先是几步小跑,随即飞奔起来,马蹄飞舞,瞬间将热闹甩在身后。
任川只觉劲风扑面,带着山间冬夜的寒凉,刺得双眼有些睁不开,下意识地扭头避风,忽然一阵淡淡的香气涌入鼻腔,还带着丝丝暖意。
“呃!”任川只觉这味道非常好闻,忍不住吸了几口,感觉比后世那些高档香水受用多了,心想古代也有古代高明的地方,单这香调的就高明无比,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用的什么香粉?还是带了香包?好好闻啊!”
无人应答。
这么酷的吗?任川有些悻然,其实他也不过是找个借口打破一些沉默罢了。没想到对方全无反应。
看来,赘婿还真的是没有人权呢……脑子里乱杂杂地想着。
忽然听见脑后有个微微的声音:“我,从不用香粉,香包也不带。”
还是那个沙沙的嗓子,却没了先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仪感。反而有点……羞怯?
任川忍不住斜着眼看了过去,可惜面具挡着,看不清面色。
似是察觉到仁川在看自己,吕蛟的身体明显僵了僵,声音更怯了:“我知道这有点不像女儿家的做派,但,我是寨主,若是弄的娇娇怯怯的,不像样子……”
不止是羞怯了,还有些惭愧,甚至自卑的意思在里面。
任川惊讶的扬了扬眉。
似乎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啊!
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也温柔了起来:“哦,我没说不好的意思。你说得对,你统领千军万马,太娇滴滴了的确会有点怪。”
“嗯。”
背后悄悄应了一声,或许也没应,风在耳边嗖嗖的过,吹得声音似有似无。
又过了一会儿,后面的声音提高了一点,这次听清楚了:“相公不用叫妾身小姐的……”
“……好,我知道了。”任川点点头。
一路无话,还好,路也不太远。
蓦然,那马儿一声嘶鸣,牢牢站住。
任川往前一冲,吕蛟早有准备,伸臂将他扶住。
“谢……”
一句谢谢没说完,吕蛟已经下了马,顺势把任川也抱了下来。
“呃……”
任川狂汗,刚才被她在马上拥着,就感觉很怪异了,现在更是直接被抱下马来。还没完,吕蛟似乎没放任川下来的意思,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摘了方天画戟,径直进了新房。
新房一片狼藉,黑灯瞎火。
之前大战平等王,任川发现了用远攻破他平等神功的窍门,能扔的都扔出去了。
吕蛟也没介意的意思,大戟顺手靠在墙上,正想关门,却发现大门早已烂了,便扶起大衣橱,堵住了门口,又去关上了窗——这些都是单手完成的,然后,才将任川轻轻放在床上。
“搞什么飞机?我是入赘,不是变性,你不要搞得我好像一个女人啊!”任川心中狂吼,但说出来的却是:“要不要点个蜡烛?”
吕蛟轻轻嗯了一声,摸出个火折子打着,在地上找到一根蜡烛,点燃了,放在床边。
“相公……”
她轻唤一声,伸手摘下面具来。
“!”
任川双眼蓦然大睁,满脸难以置信地神色,甚至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
怎么可能呢?
这女子披甲挥戟,勇悍绝伦,说句熊虎之将绝不为过,看体型亦是高大不下男子,论气力,单手把自己抱进抱出,如抱小儿,再加上这个鬼面具,任川对她的相貌,已无任何指望。
本来想着,反正这身体也是捡来的,就拼了清白陪她个高兴,等找到机会就一跑了之,还想着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保持淡定,一不许笑二不许吐我们都是木头人……
但是万万没想到,摘下面具之后,居然是这样一幅面孔。
稍微大了一号的……张柏芷吗?
眉如新月浓而长,有一种别样的英气勃勃。眼睛很大,睫毛很长,但这会儿却似乎受了委屈一般泛着红,眸子转向旁侧,琼鼻丹唇,无不恰到好处。夸一句神仙颜值绝不为过。
见任川目不转睛看自己,吕蛟的面孔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如喝醉了酒一般。
她微微咬着下唇,细长的手指有些颤抖着,卸了银鳞细甲,露出地下原本的新娘凤袍。
大约是着甲、动武的缘故,大红凤袍此刻皱巴巴的,但却分外显现出身材来。
高的确是很高,按任川目测,怕是不下一米八零,但骨肉匀停,腰细腿长,若是放在后世,绝对属于为T台而生,妥妥的大模风范!
“相公……”任蛟咬了咬嘴唇,一副毅然决然的表情,开了口道:“妾身容貌粗蠢,实在不是良配……但是吕家血脉,不能因我而绝……故此,不得不委屈相公……但是相公放心,入赘二字,在妾身心中并不存在,即将身许君,自当恭之敬之,顺之应之……”
说着说着,已是泫然欲泣,满脸都写满了内疚与歉意,以及自卑。
我不委屈啊!
我很高兴呐!
容貌粗蠢?眉毛粗点?个子高点?你们宋朝人的审美是不是有病啊!!!!
任川心中热烈地狂吼,如山呼、如海啸。
但最终流露于外的,却是一摆手,吟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若非红绳绕,岂见凤烛高?”说着指了指高烧的红烛,微笑道:“入赘什么的,都是俗人之见,为夫倒并不在意。日子过得好不好,终究还是要两个人过来才知……”
“可是,妾身容貌粗陋,不足以侍奉君子……”任蛟忍不住,终于大哭出来。
任川叹息一声,一边怜悯着这时代庸俗的审美观,一边下了床,轻轻捧起了任蛟的脸——还好,这具身躯也算高大,站在任蛟身边,隐隐还略高一丝。
“容貌粗陋?”任川轻笑一声:“眉清而目朗,唇红而齿白,秋波剪水,肤白若玉……呃,最后这句不算,你脸怎么这么红?”
吕蛟给他夸得神魂颠倒,又是羞不能抑,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越跳越快,一直苦苦压抑在丹田的一股燥热之气,再也难以压服地住,忍不住哭道:“相公啊,羞煞妾身……”
任川鼻中只觉那股好闻的暖香越来越浓,兀自不识高低,还笑道:“相公夸你你羞啥……呃???唔唔唔唔……”
噗通,两具身体交叠在一处,重重倒下。
呼,不知哪里一股风拂过,那红烛顿时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