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句话,叫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事情能够坏到什么程度,往往是你所想象不到的。
孙传庭已经落到这份上了,在立下大功的情况下,兵权被夺,手下兵马被调走,他心灰意冷之下,申请辞去官职,告病还乡,当个老百姓,这结局……够可怜的吧?
事实是还差得远。
你根本就想象不到。
孙传庭的辞呈递上去以后,很快,结果就下来了,皇帝对孙传庭的不听调度,擅自请辞,非常愤怒,下旨将孙传庭革职查办,立刻逮捕,交由都察院审理,定罪入狱。
这是个匪夷所思的旨意。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包括孙传庭自己。
我怎么了?
我犯什么罪了?
我打了胜仗,不求有功,还不行吗?我不当官了还不行吗?凭什么要把我逮捕?这件事情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这就是现实。
残酷到让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
从京城里出来一队身穿锦衣的京城卫戍禁军,拿着都察院的令牌,到孙传庭的大营里,宣读了逮捕孙传庭的命令,然后一拥而上,将孙传庭五花大绑,押入囚笼。
这下炸营了。
孙营里的将领们个个眼睛喷火,有一部分人悄悄拿来了兵器,互相使眼色,大有举刀相抗之势,把这些锦衣卫戍禁军吓得够呛,赶紧宣称:“这是万岁的旨意,我们只不过是执行都察院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你们兵部的旨令很快就下来。”
局势非常紧张。
将士们都是孙传庭一手提拔起来的,眼看着长官被人逮捕打入囚笼,谁肯服气?而且这显然是一桩巨大的冤案。
一群孙传庭的手下死忠党,不顾一切涌上前来。
战斗一触即发。
带队的卫戍禁军长官,是个聪明人,一看形势不好,赶紧下令:“把孙大人放出囚笼。”
士兵们赶紧打开囚笼。
队长亲自陪着笑脸,上前解开了孙传庭的绑绳,道:“孙大人,的只是奉命,您是明白人,不要和我们当差的为难,这样行不行,我不让您坐囚车,您老骑着马,跟我一块儿进城。”
孙传庭扭头望了一眼面前的众将。
这些人个个脸色愤怒,好此人都悄悄把兵器给拎来了,他们都用眼睛瞅着孙传庭,只要他一声令下马上就会把这些锦衣卫戍禁军砍成肉酱。
但是然后呢?
造反吗?
孙传庭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冲着众将领们拱了拱手,朗声道:“各位,请不要激愤,各回各营,山高水长,宽地阔,都把目光放远点,咱们陕军永远不会造反,大家都记住我的话,孙某谢过了。”
罢,朝着大家躬身一个长揖。
忽拉拉
几十位将领,跪倒一片。
大家都眼里流下泪来,参军道:“孙大人,您永远是我们的长官,大家不会违背您的嘱铜…”
随即,满营将士,全都跟着跪倒,大家最后一次朝孙传庭行下跪之礼,送自己的长官去坐牢。
“大人保重”
无数的声音含着泪喊。
此情景令卫戍禁军们个个胆战心惊。
他们带着孙传庭,一路步行出营,一路上无数的士卒,在长官的率领下,跪倒向孙传庭行礼,哭泣着送别。
场景令人震惊而感慨。
禁军们就在这几万饶“跪送”下,心惊肉跳地带着孙传庭,走出大营,奔现北京。
……
谭保把孙传庭被捕的消息,带回到马祥麟的队伍里。
马祥麟和张凤仪夫妇俩,也是异常愤怒,大骂了一阵杨嗣昌和高起潜,然而也只能是骂骂而已,还能怎么样?
张凤仪虽然是个女的,但是脾气却比马祥麟更暴,她:“怪不得下不太平,处处危机,朝廷如此昏庸,坑害忠良,宠信人,下焉得不败。”
马祥麟赶紧劝她,“你怎么这话,这是杀头之罪。”
“哼,孙传庭不这样的话,可他有好下场么?我又不在外面,谭保又不是外人。”
谭保叹了口气,“实话,孙大人就是太耿直了,一点转弯都没有,这种宁折不弯的性子,碰到人奸臣,自然就招来祸患。宁惹君子,不惹人,就是这个道理。”
马祥麟面色忧郁,“孙传庭这桩事情,虽然与咱们没关系,可是也是一个警钟,以前听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还不大往心里去,这回可真是感触颇深,孙传庭劳苦功高,却因为触怒君王而下狱……”
“什么触怒君王,是人陷害。”张凤仪抢白道。
“其实都是一码事,历朝历代,哪个君王身旁没有人?以前都言清君侧,可是又有哪朝哪代能够真正清除?人永远有,就象苍蝇不可消除那样。咱们只能心谨慎,遇事多在心里画几道防线而已。”
应该,马祥麟年纪不大,可是处事之成熟老练,却是胜过孙传庭很多倍。
张凤仪却不以为然,“哼,如果有机会,我很想把高起潜一枪刺死。”
“你……拉倒,你想变第二个孙传庭?快别乱放炮。”
谭保也笑着摇头,这夫妻二人,很有意思,男的挺谨慎,可女的挺火暴。张凤仪是个敢作敢当的女人,如果让她真碰到高起潜,还确实没准儿“一枪刺死”……
……
隔了两,兵部有命令下来,召马祥麟进京。
这命令有些奇怪,既没什么事,也没有敌情通报之类,只让他“单独进京面议”,整得人不明不白。
马祥麟挠挠头,“不会是让我接替孙传庭,去鲁南征收劳什子的练饷吧。”
张凤仪:“没准儿,缺道,什么事干不出来。”
这可是件令人发愁的事。
夫妻俩把谭保找来,共同分析这件事。谭保略一琢磨,摇摇头,“不会,马将军,张将军,眼下秦将军已经返川,高起潜若是再想害你,他会顾忌到远在川蜀的秦将军,自然投鼠忌器,巴蜀若有失,朝廷西南危急,崇祯皇帝也明白这个道理。”
这分析让夫妻俩都点头。
“保,你足智多谋,跟着一起去北京吧。”
“是。”
谭保对于“足智多谋”这个评价,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我艹……我几时足智多谋了,真讲足智多谋,有谁能及得上秦良玉的百分之一?
两个人带了几名亲兵,驰马直奔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