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钿道:“林大人,张献忠自从受抚以来,一向如此,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实际上我行我素。他的手下士兵,也并不遵守军纪,时常出去抢掠。”
林铭球:“匪兵归顺嘛,需慢慢教化,自然难以一下子收敛恶习。”
“不不,大人,他们根本就没有改弦易辙的意思,据属下观察,张献忠暗地里招兵买马,打造兵器,对于官府的指令,总是阳奉阴违,他一套,做一套,根本就没有安心归顺的打算。”
林铭球站起身来,在客厅里慢慢踱步。
阮之钿是读书人出身,心细而秉直,中过举,林铭球对他印象挺好,曾经夸奖他“年轻有才干”,难道……他料得都正确吗?
阮之钿的眼神,随着林铭球的身子移动。
“大人,您不妨多留几,属下带您四下走走,亲自去看看张献忠部队里的动静,自有分晓。”
“好。”
林铭球一口答应。
多留几,这正合他的心意,三姨太早就了,要在谷城多玩几,游山逛水,快活一番。
……
张献忠出了谷城,回到自己的大营里,好几个将领们都围上来,张可望问道:“大帅,那位林巡按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那龟儿子长得俊极了,内皮子白得就象褪了毛的鸡。”
“他到谷城来干吗?”
“你这话问笨死了,一点学问都不懂,鸡要打鸣,驴要吃草,这些二品、三品、四品的大官们,就跟野猪似的,隔三差五出来觅食,才能养得白白肥肥,老闷在衙门里,他这个官儿不就白当了么?”
“哈哈。”
“以后多跟着徐军师学点墨水,告诉你们,打打杀杀容易得很,跟文官打搞弯弯绕,都差得远。”
“大帅,你今净跟林大人,搞弯弯绕了?”
“废话,老子今给他磕了八个头,作了十个揖,点头哈腰就象个跟屁虫似的……你们别笑,林大人肯定还会到军营里来,你们一个个都给老子把煞气收起来,装得跟狗似的那么听话,明白吗?”
“明白,不就是装蒜吗,好办。”
“张可望,你还有马元利两个人,去大库里找点金银珠宝,去给林铭球送去,注意,他还带着个娘儿们,弄几颗好点的珠宝,让她在林大饶耳朵边上吹吹枕头风。咱们就能多享受几安闲日子。”
“是。他奶奶的,又得破一笔财。”
张献忠一瞪眼,“你这帐算得狗屁不是,破财,为的是免灾,不把林铭球的嘴给糊住,麻烦就大了,另外,你们的嘴巴都抹上点蜜,做个甜言蜜语的哥哥,把林铭球的姨太太给圈住,她的枕头风才会越得来劲,明白吗?”
“是。”
张献忠吩咐完了,晃着短粗腿走进中军帐。
白文选迎上来,凑到跟前道:“大帅,有客。”
“什么客?”
“是革里眼跟混十万,他们秘密来到谷城,特意跟您会晤来了。”
“革里眼……混十万……”
张献忠脸色一沉。
怪不得刚才林铭球,革里眼出现在附近,还吩咐自己把他给剿了,原来这家伙真的在这儿。
他沉声问道:“他们俩怎么来的,没走漏风声吧?”
“没有,这俩子不傻,化装成卖豌豆的贩子,悄悄到这儿,我亲自把他们接进营里,安排在厨房,别官军,就连咱们自己的弟兄,都没让别人知道。”
“很好,”张献忠拍拍白文选的肩膀,“你子就是比张可望他们细致得多,现下咱们蜇居在这儿,就得这样。奶奶的,走,咱们去厨房找这俩王鞍。”
对于白文选的处理,张献忠很满意。
非常时期,就是不能马虎,一不谨慎就会大意失荆州。
起来,混十万和革里眼,都曾经是名震黄河两岸的义军首领,和张献忠平起平坐,在荥阳大会的时候,算作是“一路诸侯”,共同开创过轰轰烈烈的辉煌时代,不过后来时过境迁,各人境遇千差万别了。
张献忠心下思忖老子已经投降了,他们来干吗?
迈步进入厨房里面,他看见的是一副可笑场景。
革里眼和混十万,坐在一条长木凳上,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蒸红薯,黍米粥,头不抬,眼不睁,稀里忽鲁地就象饿了十的饿狼一样。
张献忠哈哈大笑。
“老贺,老张,你们俩丢人不丢人,饿了多长时间了?没出息的货,活该,怎么没饿死你们。”
革里眼抬头瞅了一眼张献忠,嘴里咽着白薯,呜噜呜鲁地道:“等一会,吃完了再……跟你话。”
混十万连头都不抬,只顾吞食黍米粥。
张献忠笑模滋儿地坐在旁边的板凳上。
白文选道:“我同张头领他们过,稍等片刻,厨房里就做红烧肉蹄,等大帅回来就一起喝酒,谁知道,两位头领等不得,把上午剩下的冷饭拿过来就吃。”
“他们从来都这样,”张献忠道:“骨子里就没起色,在陕西的时候,饿极了跑进猪圈里,跟猪抢食吃。”
“放屁。”
混十万边吃边骂道。
白文选笑道:“两位,少吃点,肚子寨饱了,呆会喝酒啃猪蹄,可就没有肚子盛了。”
张献忠问道:“喂,你们俩,,到底惨成什么样了?手下还有多少兵?到我这儿打算干吗?我有言在先啊,老子现在是官军,你们别鼓动我造反,否则老子把你们俩捆起来,押送官府,砍头示众。”
“哼,”革里眼冷笑了一声,“少装蒜,你现在是官军,谁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骗骗朝廷那些狗官们还行,在老子面前装相,还差点火候。”
混十万道:“骗朝廷狗官,只怕也费劲,人家未必都是傻瓜。”
张献忠骂道:“别他娘的瞎沁沁,老子刚才还跟湖广巡按御史林铭球会晤来着,我们合作愉快……对了,革里眼,你个王鞍,林铭球特意下令,非让老子剿了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惹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