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州城县志记载,明朝洪武年间,一支准备从山西洪洞迁移到山东济南府的队伍路经州城县,被州城县的县令给截留了下来三分之一,这些人从此便在州城县扎根并开枝散叶,经过六百多年的沧桑岁月,州城县昔日人口不过万,如今已经有一百二十多万的人口。
“问我祖先来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鹳窝。”这首歌谣沙岗村的小孩儿都会背,小孩子们听家里人讲过,“谁是古槐迁来人,脱履小趾验甲形!”但凡是从山西洪洞迁移过来的,小脚趾都是分瓣的,有一大一小两个脚甲盖儿。
还有,因为当时祖先迁移到这里时被绑缚着双手,需要方便的时候就得先汇报解开绳索,所以他们将“方便”说成“解手”,他们走路的时候习惯倒背着双手。
尽管林永平小时候在走路时刻意地倒背着双手,要去厕所时也说成解手,但是他仍然被别的孩子认为与他们不是同一个祖先,因为他的小脚趾没有分瓣儿!单从这一点就能断定他不是来自大槐树老鹳窝,别的孩子因此都不愿意和他一起玩儿。
就连他的亲哥哥林永安也坚信他们两个不是同一个祖先,他是一个野种儿!
林永平将林永安说他是野种的事情告诉给了他们的父母,这一次不光是林海山把林永安打了一顿,平时从不发火的刘玉梅比林海山下手还狠,直接拎起擀面杖把林永安狠狠地揍了一顿。
不过,这就更坚定了林永安内心的想法,林永平就是和他不一个祖先,当然也不会是同一个爹!
等他们都长大后,这种幼稚的理论再也没有被提起过,而林永平的小脚趾仍旧是没有分瓣儿。
林永平有次回想起这事儿,专门上网查了一下,发现脚趾分瓣竟然跟还跟种族有关,有种说法是,只有纯汉族人才是这样,照这个理儿来讲,他哥哥林永安小时候随口说他是野种倒是给蒙对了,这也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波澜。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省城回老家,看到刘玉梅洗脚时,他发现她的小脚趾也没有分瓣儿,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从遗传学上讲,人类的基因有显性基因和隐性基因,而他应该是继承了刘玉梅的基因,而林海山遗留在他身上的基因是隐性的!
林永平很幸运,大学毕业后就考上了省自然资源厅的公务员,他上省科大时学习的是计算机,到自然资源厅工作后负责的是国土资源动态监测,就是根据遥感卫星拍摄到的影像监测是否存在有违法用地的现象,工作整体来说还算可以,就是有些枯燥。
办公室里那几个大妈级别的老娘们儿整天聊的是家长里短、衣食住行,他根本就插不上话,今年倒是刚进来一个女大学生王琳,人长得倒非常漂亮,只是几个老娘们儿私下聊时说王琳很有背景,再加上他与她也不熟悉,相处三个多月,两人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监测办公室很少加班,林永平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他跟女友张心怡在自然资源厅附近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张心怡在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做销售经理,卖出过很多房子,最盼望的就是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公司的业主,只是这几天房价涨得太快了,她觉得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下手机会,只能等待下一次的最佳机会。
今年的国庆节和中秋节赶到一块儿了,更令人高兴的是,张心怡往年是没有国庆节假期,她今年拿到了调休的机会。
刘玉梅从林永平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坚决要求林永平今年一定要把张心怡带回家看看。
林永平把这个情况告诉给了张心怡,他觉得张心怡不会答应,没有想到她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并且还专门跑到商场给他的家人都买了礼物,当然,最后还是得由他掏钱支付,不过林永平仍旧很高兴,这至少说明张心怡不但懂事儿,而且心里面还有他的家人。
林永平懂得老家的规矩,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街坊邻居肯定会跑过来看热闹,糖和瓜子是少不了的,另外,尽管他不抽烟,他还专门买了一条硬盒中华烟,老百姓不一定能尝出中华烟有多么好,但是他们就认牌子,抽中华烟那叫面子。
林永平还专门买了两箱酒,除了过中秋节陪林海山喝点儿外,大伯、二伯和四叔家里都得去一趟,要是不去他们家里坐会儿,他们肯定会说闲话的。
州城县虽然属于?河市,但它位于?河市最南边,和省城也就六十多公里的路程,据说省里面在研究是否把州城县划入省城管辖,林永平和张心怡早上九点多从家里出来,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的工夫便回到家了。
刘玉梅打早上就开始忙活,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已经完成两桩大事,大儿子林永安也早就儿女双全,闺女林雅雯也出嫁六七年了,现在只剩下林永平这一摊子事,等林永平的终身大事一定下来,她这辈子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现在林永平要带着女朋友回来,这怎么能不让她高兴呢?
从林永平的车开进胡同口,刘玉梅便撂下手里的活儿站在院门口迎接,林海山不爱说话,得知今天林永平要带女朋友回家,吃过早饭后就想出去躲躲,却被刘玉梅给拦下来了,不会做饭,总归能择菜洗菜吧,未来的儿媳妇今天要来家里,她怎么会允许林海山拍屁股走人呢?
林永平将车停在自家院门口,看到张心怡有些紧张,便开玩笑地说道:“别怕,把你在家里当姑奶奶的气势使出来,整个沙岗村都能叫你给灭了!”
说完,林永平就下了车,张心怡忐忑不安地跟着也下了车。
“路上又堵车了吧?赶紧回家歇会儿!”见张心怡下车,刘玉梅笑咪咪地对她说道。
“妈,这是你未来的儿媳妇——张心怡!”林永平向刘玉梅介绍道。
“阿姨好!”
“好,好,好!赶紧回家歇会儿!”刘玉梅边说着边拉着张心怡的手就要回家。
“先别忙着走啊!把车上的东西捎带上几件!”
“待会儿让你爸来帮你拿!”刘玉梅头也没回,拉着张心怡的手一起进了院子。
林永平打开后备箱,搬着两箱洒正要进院,林海山正好要从里面出来:“爸!”
“家里有酒,还买酒干啥!”
林海山边说边将放在上面的那箱酒抱起来往屋里走,林永平便跟在林海山的后面进了屋。
父子两人来回跑了三四趟,才把买的东西全都搬进屋里。
林永平刚在客厅里坐下,街坊邻居便过来串门儿,都是冲着看张心怡而来的中老年妇女和年轻小媳妇儿,刘玉梅和林永平连忙请她们进屋里坐,只是客厅里也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座位,并且她们也不会真坐下来长聊,在农村里,老百姓很讲面子,来看张心怡的人越多,就说明刘玉梅和林海山在村里和街坊邻居处得不错,她们就相当于捧场的。
林海山见屋里面站不下,便找个机会给溜了出去。
林永平把买的糖果瓜子拿出来,和张心怡一起分发给这些人,林永平顺便向张心怡一一作了介绍。
张心怡作为房地产销售部经理,在交际和语言能力上其实要比林永平强得多,只不过是第一次来,多少都要表现出拘谨,这样才显得有教养,如果第一次来就和每个人自来熟,反而给人的印象不会太好,农村人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并不傻,在相人看事儿上也自有一套理论,并且精准度还往往很高。
这些人站在屋里聊不多大一会儿就会离开,不过是有离开的又有新来的,一直到十一点半以后才算全部离开了。
张心怡见这些人都离开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凑近林永平的耳朵小声嘀咕了一句,刘玉梅正想要问她是不是饿了,谁知林永平领着张心怡去了厕所,这令刘玉梅暗自庆幸,幸亏没有问出来,要不然非尴尬死不可。
其实张心怡下车后就想去趟厕所,可看到刘玉梅热情地和她拉话,她也不好意思张口去厕所,心想待会儿去也可以,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街坊邻居是一波又一波来家里,并且还都是冲着为看她而来的,她更不好意思提出来去厕所了,所以只好一直忍着。
林永平将张心怡领到厕所门口便回了客厅,笑着对刘玉梅小声说道:“妈,咋样儿?打个分呗!”
刘玉梅笑笑:“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
“妈,我可是你亲生儿子,怎么就成牛粪啦?”
刘玉梅瞪了林永平一眼“又挑字眼儿,是不是?那我该怎么说?”
“夸夸你儿子有眼光,像目光如炬、慧眼识珠、独具慧眼之类的成语多用上几个!”
“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一棵瓜秧子上怎么就结出来两种瓜呢?你现在有女朋友了,说话办事儿牢稳点儿,别整天嬉皮笑脸的,得多向你哥学学,你哥办啥事儿都比你靠谱!”
“妈,我心里面高兴也不允许啊?太法xi斯了吧?”
“别净整没有用的,什么法xi斯法东斯的,我听不懂,说点儿正经话!”
刚才刘玉梅提到林永安,林永平便说道:“行!那我就说正经的,我待会儿跟心怡去我哥家一趟,把心怡给龙龙和祺祺买礼物送过去,顺便叫他们一家过来吃顿团圆饭。”
“不用,我一大清早就告诉给你哥你们今天要来,他上午去北沙岗去掰玉蜀黍,快到晌午了,也应该快回来了,你们就在家里等他就行,再说,你拿着礼去他家里,万一碰见你大伯、二伯和你四叔,他们肯定又会挑你的错,特别是你二娘,那嘴比刀子还厉害,不把你损得钻地縫儿才怪。”
林永平想想也在理儿,便打消了去林永安家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