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休只停留了一日便走了,扬州的龙潭虎穴等着他去闯,结局会是怎样或许只有天知道了。陈权并未再提淮南之事,裴休如何作想也没人知道。
对于陈权来说,未来的紧迫感日重,过往他一意求生,虽有些抱负,但是在生存面前一切都不值一提,更何况他本又是个懒散的。而现在,他开始计算起了时日,也再一次的翻寻出了记忆,大唐果真还能支撑五十年吗?会不会是自己记错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记录簿中黄巢的名字。
当知道黄巢曾经出现过,并且探查一番和那个叫林言的狂妄书生又对上了号,陈权首先浮现的念头是找到他,然后杀了他。但是很快这个想法便被抛了出去。
假如这个黄巢就是历史中的那人,假如他的生命轨迹未有大变,那么黄巢或许会是未来某一时刻的盟友。
当然未来具体会怎样陈权并不清楚,黄巢会否重复历史中的命运亦是不知,为了了解此人的一举一动,还自弱小的锦衣卫受命前往记录簿中的地址,曹州去观察。
黄巢的事情大体理顺,朱邪赤心又来了。
“你是说沙陀人携五百骑兵入境强攻宿迁,几近全军覆没”?陈权眼睛睁得大大的,满目的不可思议,这太诡异了,傻子才会用骑兵攻城,沙陀人傻吗?至少从过往的战绩中看不出来啊。那这摆明着就是来送死的又是为何?嫌人多了?
“正是,大王,这事却是诡异,泗州各城现已加强戒备,暂时无忧。但是沙陀人此举,哦,对了,朱邪赤心领着败军还未离境,就在泗州游弋。泗州骑兵不多,曹文宣恐会有诈,只是遣人驱逐。后续还等大王之命”。刘邺这位新任兼管兵部的中书侍郎一早就来上报消息。
“呵呵,有趣,想来朱邪赤心是想见我?只是数百儿郎之命啊,啧啧,这也是心狠之人,罢了,令人通传,我欲见他,且看他要做什么。沙陀人的根基在北地,暂时也算不上为敌,不妨先与交善,你意如何”?陈权捋着又长了寸余的胡须沉思了一会,方才问到。
“恩,可,兖海内里纷乱,据闻新任观察使韦证也是挠头不已的,沙陀人,勇者勇矣,然其离了北地半点根基也无,倒也不足为惧”。刘邺忙附和着,对于陈权他的看法很是复杂,自己的妻儿殒命如果说不怪那是妄言,可又能如何?在楚州时他也动过别的心思,但是手下士卒皆是武宁所募,一时难以指望。等被召回彭城,虽是陈权声泪俱下的言说歉意,然其转手就将楚州交给了杜方。中书侍郎领兵部自是高位,却又出了个莫名的五军都督府分润兵部职权,如此种种防范,刘邺在彭城也是颇有些如履薄冰,生怕被寻下过错害了性命,他相信此等行径这位徐王是做得出来的。
“韦证?呵呵,说来也是亲眷呢,他出自京兆韦氏,丈母又是赵郡李氏女,仔细算来,我大概还要唤他为兄。哦,对了,桂管经略使令狐定你可熟悉?我那内兄现还在蒙山,我恐他为我所牵,有意去信与令狐定托其照拂一番,不知可行否”?陈权忽又问到。
“令狐定?呵呵,无妨,他可远不如其兄令狐楚的,为人谨小慎微,才学亦是不显。如不是令狐家势大,其侄令狐绹又是拜了相,怎也不会让一个散骑常侍的散官出镇地方的。大王勿需担忧他,只管书之便是,正好也可同令狐家交连一番,许是将来可用”。刘邺对令狐定的不以为意让陈权多少放下心来,李德裕只存这一子了,陈权也想过干脆将人带回徐州,可却还有别的打算,如今南下已成定局,他希望能在桂管留下一根钉子,为了来日做谋。
恩,那便如此了,听说曹文宣将假子托于你照料了?哎,汉藩啊,前时之事,这样吧,你且瞧中哪家的娘子,或是你中意哪一姓的,我去替你请亲呢“。
陈权的话让刘邺心中咯噔一下,曹全晟早时在彭城救了郭齐的幼子,后便收于膝下养做假子,倒也未替其改姓,依旧姓郭。这次曹全晟去往泗州任刺史因是无暇照料,又兼泗州自下邳事,及泗州佛事颇有些乱象,所以才将假子托于刘邺。说来也是奇怪,曹刘二人只是初识,但却甚是投机,才至如今。
可陈权的话却令刘邺不由不多想一番了,这算不算警告呢?总领一州军政之事的曹全晟和自己是否因交际过深引了陈权忌惮呢?
”咳,我也是无奈,大王该知我亦是独处,却是不好照拂,只是一时也是无解“。刘邺思量一番忙解释起来。
呵呵,这样吧,我会命人在城中新置一坊,就仿作长安的小儿坊,尔等皆是干臣,平日政事已是繁忙了,如何有暇照料?这小儿坊我会请些知礼的妇孺来,平常尔等自可将子侄托放于此,呵呵,孩童嘛,自小有个玩伴也是好的,我的孩子以后也会入小儿坊的,汉藩以为如何”?陈权有些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案上的竹笔,身子微微前倾,略眯着眼睛盯向刘邺。
“可,大善啊,便依大王”。
刘邺刚走,陈权站起身来皱着眉头在屋内转了几圈,又叫人唤了韦康和郑畋前来议事。
“如今五州之地,各州军政皆出刺史一人,刺史也是人,如何能理这么多事?还有财税,早时是无官吏,现今我以为该速设三司,度支,盐铁,户部分掌其职,一来可减地方政事,二来,大唐是什么模样你们也是知晓的,我可不愿蹈其覆辙”。面对韦康和郑畋陈权说话时便直接的多了,径直将心中隐忧说了出来。
“恩,也好,只是通晓财计之事者不多,恐一时难掌其职,还有,早时说要求策,大王,如今却该为之了”。郑畋和韦康二人相视一眼,马上各自盘算起得失来,分三司这是早晚之事,大唐也是有三司之职,只是没想过陈权会这么急迫,无奈只好将求策一事重新提上了日程。
“恩,也好,原还想等等,再看下朝廷会有何举动,如今,恩,听闻今年知贡举的李褒题为“尧仁如天赋”。这是天子所命吧?呵呵,我可不敢比尧舜,亦是不通文章,倒也想不到什么美题,便借孟子之言:“民为贵”,以此为策吧“。
“哦,叫刘翦来,我意令其去长安,进奏院的职司可也不能断呢”。
陈权这最后一言让郑畋不由笑了起来,这位大王果真是多疑谨慎的,竟已想着要分杜方之势了,很好,要成大事者,半点私情都不能轻舍的。如此正好。
“大王,既以定礼,您还是该称孤的”。将告辞时郑畋突然转回头来深躬下去谏言到。
“呵呵,无妨,做给旁人瞧看的,我等自是不用如此”。
恩与威,陈权正自慢慢领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