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李渼,马元贽是见过的,坦率的说,虽然当时存了扶立此人的念头,但雍王留给他的印象着实很一般。
不像当今天子登基前素以木讷为象,雍王看起来倒算聪慧,可马元贽还是觉得,此子有着其父一般的贪婪和善伪。
好在雍王还是个孩子,便是有天大的本事,那也只是个孩子,马元贽并不认为自己无法操使。
而今这个孩子却疯了似的跃起扑过来,马元贽被吓了一跳,更是意料不到,自己前几日方才示好过的,非但是无冤无仇,甚至当日还奉以帝位为诱。
今时何以如此?
于是,他呆住了。
寻常的绢甲只是礼仪时所用,披挂于外做个样子,想要抵御兵戈是不能的。
马元贽这等身份着的甲自然不同,不但裹于袍内不易为人所察,御敌时也多少有些效用。
但毕竟不是鳞甲。
纤细的银箸只略一顿便戳穿甲胄,刺入了皮肉。
这是雍王人生第一次将暴虐施于人。
第一次,总会有些笨拙。
感受着手中利器刺入的钝涩,拔起时激荡的血花溅入了眼眸,视线也随之模糊起来。
下意识的眨了眨眼,当眼中的世界重又清晰时,他也恍然回过神来。
叮。
银箸坠地,一同坠下的还有他的心脏。
稚嫩的面庞惨白的像一挂丧幡,额间冷汗裹着几滴鲜血淋漓而下,流进了嘴角。
恶心与恐惧一层层的叠起,面颊也止不住的抽动起来。
“我,不是我”。
马元贽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孩子所伤,不,这不是一个孩子所能主使的,定是天子预谋阴害。
大明宫里从来就不缺住处,又怎会因一场不大的火情便许了雍王入少阳院?
那可是储君所居之地,就算是马元贽已生了改天之念都未想到天子像是商议好的一般顺着自己的心意施为。
起初还窃喜称是运气,甚至是天命使然,但现在看来,这只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
是啊,谁又会去防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上一刻彼此默契的退却换来了背叛的羞辱,身体上的疼痛,心中燃起的愤怒伴着一声怒喝发泄了出来。
“猪狗敢尔”!
砰。
狠狠的一脚踢出,不是踢向伤害自己的雍王,而是张大着嘴满脸惊惧的伪装出无辜模样的天子。
啊!
躲闪不及的李忱一声惊叫倒了下去。
马元贽却并未停下,将拳头握的噼啪作响,涨红的脖子好似要炸裂,怒目圆瞪又一个箭步冲向了倒地的李忱。
所有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许只是眨了两下眼的功夫。
陈权已看的呆了。
当天子倒下时,他才回过了神,保命的机会来了。
作为官职最高,位次最前的人,几乎也是离事发地最近的。
现在只有抢到天子才能在这混乱的夜晚中活下来。
“勿要害了圣人”。
陈权怒吼着跳起冲了出去。
而视线所见,一直看着热闹的马公度和杨钦义也狂叫着冲了过去。
令狐绹还自伏在一旁请罪。
尽管在这场突来的无妄之灾中受尽了责辱,不过他也不太过担心,今夜不管发生什么,即便是当今天子遭遇不测,自己也丢掉性命,令狐氏也只是遭受些磨难罢了,终究还会有起复之日的。
不管是谁当了皇帝,如令狐氏这种支系单薄的世家都是朝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天子和马元贽的斗法他懒得再看,既然无法参与其中便顺其自然好了。
就这么拜伏着,他竟生了点困顿之意。
偷偷打了个哈气,刚张开嘴,雍王歇斯底里的吼叫,马元贽的遇袭和反击,天子受创倒地不起,眼花缭乱的变故险些令他噎住不能喘息。
心思转瞬一动,机会来了。
令狐绹敏捷的如同一个健壮的武士,一下子就爬了起来,却未去救护天子,而是闪回座位处,扯起了郓王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