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裕曾于文中写到:“历既有数,意非偶然,若不在当代,必在於子孙。”
偶然与必然只一字之差,如何化之尚不得而知,但是,当提起这两个词时,变化多也就到了。
兴庆宫,长安城内三宫中最没落处,今夜却是格外的拥挤。
刘邺至兴庆宫本出无奈,太极宫他是不敢去的,哪怕知道陈权就孤零零的在那深宫之中。
长安城太大了,武宁军的人马又太少,去往哪里似乎都是无望的绝路。所以距春明门几乎只一墙之隔的兴庆宫毫无疑问是求生的最近去处。非但是可进可退,如是筹画妥当,再加上点运气,或许还能搏个大功业。
而即便是没有得到急匆匆赶来的郑颢提点,令狐绹等人也是打算护佑郓王去兴庆宫的。
天子生死不明,大唐面临改天之际朝臣们所持有的砝码却并不多。
没有兵权,没有能整合臣僚的强势人物,只剩了一块大义的牌坊,这是必要攥住的。
不见得有用,总也比一无所有的好。至少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为自身争取些好处。
于是,兴庆宫里的郑太后就成了剧变下的关键人物。
郑汉璋不傻,他知道天子的重要性。白敏中的话也是良言。
然而,他更清楚自家发迹的根源是什么。
太后重要吗?在大唐,权力之下父母妻儿谁人不可杀?
可大中朝略有不同,天子至孝,特别是在嫡母郭太后暴亡之后为了弥补私德之亏,堵天下口舌,天子于孝道上越发做的滴水不漏了。
假若太后遭难,那么郑氏这个小门户出身的如何招架得住满朝恶狼?
仰仗血脉亲情吗?过往发生的种种告诉他,那根本是靠不住的。
且宦官招人恨,外戚又何尝不是?
所以,太后于这时是要重于天子的。
天子如是崩了,其尚有子嗣在,起码还有一半的机会登上皇位,而郑氏依旧可以仗太后之恩泽立于朝堂。
但如果太后没了,郑汉璋很怀疑自家能否撑过今年。
不过,让郑汉璋唯一忧心的就是,如果天子最终平安无事,自己的行为又会受到怎样的责难呢?
就这样,三路人马似在偶然而生的决断下都奔向了兴庆宫。
并且很快就将碰面。
亲亲楼内,何全升依旧挂着玩味的笑容旁若无人般的吃着酒,他带来的消息对马元贽和陈权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陈权在欣喜之余,更是诧异刘邺怎么会将武宁军带入城呢?
虽是原本有提假使无路可去或也可寻机往长安而来,以做惑敌之法,但入城确不在计划内的。
但事已至此,至少对当下自身的安危计,这并不算坏,于是按捺住疑惑,陈权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只是再一转眼看着何全升举起酒壶不时向自己友善的示意,陈权的心底还是升了一丝愧疚,王绍鼎是自己命人杀的,何全升变成这副模样,想来也是因此。
而这位酒肉之交不知出于什么缘由竟以身犯险亲来报信,这令陈权不由的盘算起来,如果自己能够脱难,是否要带上何全升一并逃离呢?
“陈太尉,武宁军怎会无诏入城?又如何会去兴庆宫,你该给个交待吧”?马公度则是陷入不安,怒目相视的将矛头指向了陈权。
乱作一团的局势起初还在掌控之中,可现在。
入城的神策军不是城内的那些个无赖子可比,武宁军也是于厮杀中成就的悍勇之卒,人数虽是不多,左右大局或还不能,但添上些乱却也不难。然而这乱处又将生于何方?受益者为谁?
马公度心里已将统领金吾卫守护城门的郑汉璋,乃至于远在武宁镇鬼祟的郑光都骂了个狗血淋头。并且暗自叫起了狠:“如果乱事能平,便是拼着得罪郑氏也要向天子请命处置这个不中用的”。
“咳,军中儿郎粗鄙,哪里见过长安的繁华,许是认错了路吧。至于入城?我以为,或是为神策军所迫,或是知晓了圣人身处危难,故而入城护驾。究竟为何,这倒要看尔等欲择何种说辞了”。
“勿论怎样,我是不欲参与尔等纷争,如是诸位应许,不妨允我自行离去如何?定不会再行叨扰的。还有圣人,该速寻医官了”。
陈权指了指躺在地上呼吸愈发急促的天子极是轻佻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