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漆黑的幕划过第一缕阳光的时候,黎明破晓。
在这个万寂静的时刻,刘煜和贻清已经踏上了前往成安县的旅程,是的,刘煜终于还是决定去成安县了,贻清劝了一夜之后刘煜终于被通了,放弃了前往椒金山的想法,似乎刘煜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不应该以身犯险,而是应该尽量保护自己周全,而用更多的精力来应对未来的挑战。
从鹏丘县到成安县大概是接近四的路程,等刘煜他们到达成安县的时候,宫和笙、纳兰鸢等人应该也已经离开了,所以两个人没有必要赶时间前往成安县,之所以刚刚黎明就踏上旅程,是因为在从鹏丘县到成安县的旅途之中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华乐县。
华乐县属顺州广裕府,自古以来华乐县都是着名的书香之地,在历史上华乐县涌现了一大批名垂中土的文人墨客,因而华乐县在整个中土都有着重要的影响力。而对于刘煜来,之所以一定要去华乐县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华乐县是已故文华殿太学、内阁大臣、吏部尚书武申甫的故乡,武申甫是他教习、启蒙先生。
刘煜六岁的时候,奉先王之命开始研学,而先王给刘煜指定的教习就是当时已经功成名就的武申甫。对于刘煜来,武申甫是自己的启蒙先生,教会了自己识文断字,也让刘煜领悟到了许多的道理,刘煜同武申甫学习了五年的时间,这五年的时间之中两个人相处和睦,刘煜敬佩武申甫先生学识渊博、能力出众,武申甫喜爱刘煜勤学好问、刻苦钻眩
不过在第五年的时候,已是耄耋之年的武申甫久病缠身,身体状况是日渐衰弱,为了能够实现叶落归根,武申甫不得不想先王请辞告老还乡,而在同先王请辞之前,武申甫同刘煜开诚布公的谈了很久,武申甫直言不讳的指出王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的野心,同时也指出王太子刘煜是个野心磅礴、冷血无情、阴狠狂傲之辈,武申甫不免颇为语重心长的同刘煜道,“王太子终有一日会继位的,而你也终将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封地。但是还是需要提醒你一点,从现在开始到你拥有属于自己的封地,到你彻底掌控一方,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君臣有别,如今的太子未来是君,而你现在是儿臣未来是臣弟,要时时刻刻的铭记这一点。王后和太子都不是平凡之辈,他们并没有国君的大度和善良,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保住性命要学会低调,学会隐忍。”
面对武申甫的话,刘煜感觉到有些难为情,因为武申甫看出了他的想法,对于王权的渴望。
不过,武申甫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是件坏事,“你心中有野望,我是清楚的。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因为我清楚你的野望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是你同太子最大的不同,太子的心中只有成就千古霸业而没有黎民百姓。”
在随后的岁月之中,已经成为莒国国君的刘煜偶然间在乾清宫的一个角落的藏书之中发现了先王写下的一份可以算是文章的东西,在这篇姑且称之为文章的内容当中有一样一段话,“孤乃先王幼子,经逢变故,有幸继承大宝,自登基以来于子嗣中择选后继,孤观长子痴傻,二子乃庶出,二者皆无后继可能,三子为嫡子但生性凉薄,唯四子为嫡子且仁心良善。孤有立四子为太子之意,然自古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满朝皆以祖制为由反对,故而就此作罢,只望三子在孤百年后能善待黎民百姓,宽仁治国,切不可行搅动风云、殃祸百姓之事。”
而直到这一刻,刘煜才完全领会了武申甫离开前留下的那些话的真正含义,原来先王的首选是自己而不是如今的国君,这也就难免国君对自己一直以来不断的试探,以及母后不断的暗示
老迈的武申甫经过长途跋涉,回到了他的故乡顺州广裕府华乐县,只是谁都没想到的是武申甫在抵达华乐县当日便溘然长逝,噩耗传来全国哀声连连。武申甫担任吏部尚书近二十年,主持科举二十七年,为莒国培养、提拔了大量有真才实干的官员,备受世人尊重。
武申甫去世后,先王定谥号“文正”,为武申甫手书挽联“风雨鹧鸪声,万方惜斯人。”,又为亲自为武申甫题写碑文,也让武申甫成为开国以来受到了最高葬仪的文臣之一。
同时代的着名文人苏西岭曾经这样写道,“武太学以耄耋之龄归,君亲赐碑文、挽联,举国皆丧,武太学掌吏部二十载,下文人皆视太学为师,太学归朝内文官、下文人多服丧恭送先师。”
而在王宫之内的刘煜听闻消息之后,一个人朝着华乐的方向三拜九叩以这样的礼节叩拜先师。此后的日子里,刘煜听从武太学的话,装傻充愣,到了鄞州也只管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军务更是全丢给了节度使管理,自己从不参和。不过即使是这样,自己的那位王兄也对自己颇为关心
华乐县城北的文正祠香火鼎盛,文正祠大门外左右悬挂着先王御笔挽联“风雨鹧鸪声,万方惜斯人”,文正祠正中为武文正武申甫坐像,绕过坐像经过长廊便是武申甫的的坟茔,坟茔前立着一块汉白玉石碑,上书“武文正申甫墓”为先王刘谓柏手书碑文。
自从这座文正祠兴立之后,许多的赶考的举子都会来到这里祈求武文正保佑考取功名。
不过今日,或许因为时间还比早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科举是在明年春季的原因,所以此时的文正祠显得极为冷清,只有刘煜和贻清两人,不过可能这样的情况会更好一些,也更方便一些。
刘煜在武文正坐像前焚香一拜,他旁侧的贻清则是行了半师之礼,而后贻清便跟着刘煜穿过长廊来到武申甫的坟茔之前。
刘煜站在武申甫的坟茔前凝视了许久,才开口道,“先生故去五载有余,弟子方才前来,望先生见谅。弟子此去新安继承大宝,为莒国国君,当铭记先生教导,以江山社稷为重,以黎民百姓为先。”,而后刘煜便三拜九叩向武申甫行了大礼。
三拜九叩是最大的礼节,是对待地君亲师的礼节,但是此时的刘煜身份已然不同以往,对于这位即将成为莒国国君的刘煜来,完全没有必要行这番大礼,但是他依然这样做了,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五年前就应该做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身为王子的他没有机会离开国都,如今这番祭拜也算是弥补帘年的缺憾。
这是贻清知道的、见到的第三次跪拜,第一次是贻清跪拜宫郎,为自己成为长卿而向宫郎谢罪。第二次是在庞大海坟茔前,为国君为太后谢罪。这第三次,则完全是抛去了他自己身份的祭拜,是完完全全以弟子身份祭拜先师的行为。
刘煜在武文正坟茔前跪了很久,他在内心里不断的诉着先生离去后的凡事种种,诉着自己内心的挣扎和苦痛,他或许会同武文正抱怨自己身处险境,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或许他也告诉了先生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很开心的事情,比如他遇到了希望陪伴一生的伴侣宫和笙,比如他遇到了一个值得珍重的谋士贻清
虽然此时一向热闹的文正祠里没有什么学子、游人,但是依然有在这里打扫、维护的看护人,不过此时的他们躲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默默的看着,因为他们也不希望打扰这对师生的重逢,因为他们也不愿意打断这温馨却又心酸的场景
蒙蒙细雨之中,贻清搀扶着双腿跪拜的已经酸麻的刘煜准备离开文正祠,就在二人将要踏过门槛离去的时候,身后跑来了一个人,将两柄油纸伞递了过来。
刘煜和贻清接过油纸伞然后向那人施礼感谢,而送伞的人还礼后便离开了。
刘煜和贻清各撑着一柄伞,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华乐县的街道上。
经历了许久的沉默之后,贻清轻声问道,“刚才同武先生都了些什么?”
刘煜突然将手中的雨伞撤了去,让蒙蒙细雨尽数落在自己的头上、脸上,但是他似乎毫不在意,甚至好像还很喜欢这种感觉,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告诉先生,我一定会做个明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