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一个原本应该是喜庆祥和的日子,但是对于扈国来说可能这一年的正月初一并不是那样的祥和与吉利,皇帝司马永延驾崩的消息很快在建安城不胫而走,对于民间的百姓来说,大行皇帝司马永延是他们记忆之中最深刻的人物之一,因为他在位时间太久了,他在龙椅之上挨过了七十个春夏秋冬,他的帝王生涯甚至要比许多人的寿命还要长。对于这样熟悉的皇帝猝然离世,许多扈国百姓在震惊之余也对未来充满了不安,虽然许多人都不知道七十年的扈国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从长辈的描述当中,一代又一代人对之前扈国的景象还是有些印象的。
七十年前,先皇驾崩,堪堪六岁便登上皇位的司马永延,他所面对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在针对虢国的战争失败后,扈国面临的是割地赔款的境地,谷函关、雍州、江州的割让使得虢国有了近一步钳制扈国的机会,可以说扈国已经到了毁灭的边缘。即使割地、赔款,但是已经极为虚弱的扈国依旧是虢国在内的各国的战争目标,一个苟延残喘的政权,哪一位帝王能够允许自己放弃这样一块大肥肉呢?
关键时刻,司马永延亲自给杞国、莒国以及如今已经不存在了的陈国的君王写了亲笔信,在信中司马永延一再告诫三位君王,如果任由着虢国一再侵扰扈国,那么在扈国倒下之后,虢国的国力会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到时候中土就没有任何一国能够单独对抗虢国。在心中司马永延还特意指出,仓促结成同盟的三国恐怕也不会占上太大的便宜,毕竟国与国之间的利益,还是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司马永延的信从头到尾都暗示和强调了一点,那就是扈国的存在有极为不平凡的意义,扈国完全可以对虢国产生牵制,从而使得扈国的存在可以给予其他三国更多的安全性,可以说司马永延的信就差一点将扈国说成活靶子了。
其实虢国同扈国战争进行的过程之中,其他三国本来就是有插一杠子的打算,但是最终也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了最终按兵不动。对于虢国的野心,其他三国的君王还是看的很清楚的,司马永延心中所提到的事情也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扶弱锄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对于已经陷入颓势的扈国,如果不拉上一把的话,极有可能会对自身产生极为不好的后果,而且由扈国这样一枚活靶子、一块磨刀石,倒也是真的可以削弱虢国的力量,对于杞国、莒国等国来说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向虢国施压压力而已,并不需要再付出其他的代价,但是却能够利用扈国的存在对虢国实现牵制和消耗。
由此,杞国、莒国和陈国开始了同扈国的五年的蜜月期,在此之前三国变相的成为了扈国的保护国,也为扈国的发展提供了大量的资金和资源的援助。
扈国也终于挣扎着从亡国的边缘离去了,不仅如此,在司马永延的带领下扈国厚积薄发,五年的时间取得了极大的国力复苏,不过饶是如此司马永延在面对虢国不断的挑衅行动,依然采取了退让的应对,不免有些扮猪吃老虎的意味。直到又过了三年,莒国开始了对虢国的征讨,也是就在这个时候,已经等待了八年之久的扈国终于出手了,在近一年半的战争进程之中,扈国不但收复了割让出去的谷函关、雍州、江州两地,还一举攻克了虢国的澄江郡、怡莱郡,算是给多年前战死的扈国将士出了气。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扈国的军队并没有继续挺近,而是在占据了澄江郡和怡莱郡之后便停止了行动,这让扈国国内的官员将领以及其他各国的帝王、将相都格外的意外。
对于当年做出这样举动的原因,许多年之后扈皇司马永延曾经给出过解释,那就是如果当年扈国军队继续前进的话,那么扈国军队极有可能同莒国军队一道彻底的消灭并瓜分虢国,但是将虢国瓜分掉并不符合扈国的利益,如果虢国消失了,那么扈国就不得不同时与陈国、杞国和莒国三国接壤,届时扈国要面临的压力也将不断的增大,极有可能是无法承受的。
事实证明司马永延是对的,日后成为了中土第一强国的莒国虽然一直想敲掉扈国这个存在,但是由于并不接壤,因而这一直也就只是个计划而不得执行。
不过其中还有另外一个更大的疑惑,八年前刚刚登基称帝的司马永延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八年后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他会有如此毒辣的分析、如此精确的判断、如此长远的眼光么?如此年轻的司马永延自然不会如此的大智近妖,这一切都离不开他的教习师父、太子太师也是扈国的宰相韦国光,这位韦国光韦相爷才是那位真正的大智近妖。
先皇驾崩的时候,朝堂之中为了确立继位新君可谓是大打出手,最终还是三朝老臣韦国光韦相爷出面选择了堪堪六岁的司马永延登基。选择司马永延的原因固然是因为他聪明伶俐,有一个明辨是非的心。
如果说早年的司马永延是由这位韦相爷辅佐才惊才艳艳的话,那么自从韦相爷去世后,独当一面的司马永延几乎已经继承了韦国光的谋略和能力。
在七十年的皇帝生涯之中,司马永延先后六次变法对扈国进行了自上而下的改革和调整,虽然这些改革之中也曾经数次出现问题,但是总体上来说还是成功的,如今的扈国已经隐隐能够同莒国扳手腕了,不然一个扈国也不会让虢国和杞国都极为忌惮,甚至不惜同莒国进行和亲来借此向扈国施压,他们要的不过就是能够继续生存下去而已。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以说没有司马永延这样一位狠辣而又机智的皇帝,纵然有千百个韦国光,那么扈国也不见得能够生存至今。
在这样强大的、卓越的皇帝之后,又有谁能够有资格继续带领扈国前进呢?又有谁能够保持扈国如今的势头不变呢?
就在建安城百姓带着忧虑,带着不安在等待的过程之中,建安城皇宫的最外侧的承天门上,大内的太监头子忽然高声朗喝,“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改元洪昌,是为洪昌元年正月初一。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钦此。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国不可一日无君,就在正月初一即将进入到午时的时候,被关押在昭狱之中的魏亲王司马云明已经被接回了皇宫,并且在大臣们的拥立下,奉大行皇帝司马永延为兴宗,谥号威武圣仁躬亲孝德武皇帝,在拜祭了大行皇帝之后登基称帝,改元为洪昌。
洪昌皇帝司马云明在登基之后,便依照惯例颁布了一系列的命令,第一是宣布扈国全国为兴宗先帝守孝。所谓天地君亲师,皇帝驾崩的话全国是应该服丧三年的,也就是二十七个月,不过如果真的举国服丧三年的话,实在是不合适,因此扈国有自己的规矩,也就是“以日带月”,因此是朝堂服丧二十七日,二十七日内不开朝会,不奏乐,不观礼。二十七日内皇帝、后妃一律着白袍,妃嫔不得侍寝也不得梳妆。至于民间百姓的话,百日内不得奏乐、不得演出,百日之内也不得有嫁娶,另外就是禁止屠宰四十九天。第二是宣布正月初七为先皇下葬日,建安城百姓需要在街道上跪送先皇灵柩。第三是大赦天下,除叛国者和大奸大恶者外一律释放。
虽然按照扈国的规矩,二十七天内不开朝会,但是并不意味着总理事务衙门在此期间不工作、不办公。刚刚继位的司马云明便在大殿之中召见了宰相和三省六部的主官,作为新皇司马云明还是要对这些官员进行一番嘱托的,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感谢的意思,毕竟自己是眼前这些官员从昭狱之中接出来登基继位的,他们就算是找别人登基,自己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毕竟自己是先皇关进昭狱的。
“臣等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宰相邱允能的率领下,三省六部的官员们纷纷撩袍跪地,拜见新皇。
“起来吧,都起来吧。”,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司马云明轻声说道。
“谢陛下。”,一众大臣谢礼之后便起了身。
“本…朕…”,司马云明似乎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份变化,刚开口还想自称为本王,不过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朕也没想到先皇突然便去了,先皇去的这么突然,朕心思很乱,现在召见各位大人也是为了听一听,咱们扈国当前有没有什么急着需要解决的问题。”
邱允能微微侧身,拿眼瞄了一下身后的三省六部的官员,见他们没有什么动作,于是便朝着皇帝微微拱手,“回陛下,当今扈国于内适逢盛世,国泰民安,于外虢杞莒三国各自都有各自的烦恼不足为虑。”
司马云明微微点头,几天前,先皇忽然在深夜之中对他的魏亲王府抄了家,他也被御林军直接关在了昭狱之中,直到今天才被大臣们从昭狱之中接出来,不过刚被接出来就得知老皇帝驾崩,自己被拥立为新帝的事情,而后也就知道了自己府上的家眷和奴仆全部被杀的事儿。直到此时他端坐在龙椅之上依然没有整理出来个头绪。虽然一年多以来司马云明一直跟在先皇身边,但是自己在朝中并没有培植出多少势力,他最怕的就是在自己继位之后出问题。他觊觎这皇位不是一天半天了,好不容易坐上了这皇位,如果因为什么变故而出问题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邱相这样说的话,也就是说我扈国没有半点隐患?”,司马云明抬起头看向宰相邱允能问道。
邱允能迟疑了片刻,“回陛下,臣昏聩,暂时还想不到有什么问题。”
司马云明绕有深意的看了邱允能一眼,然后说道,“朕听说,你们将皇室的男丁都请到了建安城?”
“是,先皇病重前未指定皇储,当时陛下也被先皇关在了昭狱之中,臣等为防不测,才将他们请到了建安城来。”,邱允能微微躬身说道。
“好啊,这件事儿做的对。”,司马云明说道,“不过,你们做的还不彻底。”
司马云明的话音刚落,就吸引了所有大臣的目光,不彻底?那什么才算是彻底呢?把他们都杀了?
“邱相,把他们都处理掉吧。”,司马云明毫不在意的说道,先皇没有子嗣,自己这个旁支继承皇位那是不得以的办法,既然自己这个旁支有继承皇位的资格,那么其他那些人其实也就同样具备这样的资格,留着他们必然会产生后患,所以不如索性将他们全都杀了,这样没有了这个后患,自己的皇位才能坐更安稳一些。
“陛下!万万不可啊!”,邱允能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便直接跪在了地上,他身后的大臣们之中也有一些人随着他跪了下来,虽然他们也不太瞧得起邱允能这个人,但是不得不说这个不太有能力的宰相说的没错,“他们都是皇室血脉,这样处理实在是不妥啊。”
“不妥么?朕是皇帝,朕是皇帝!”,司马云明猛的一拍龙椅的扶手,站起身来指着邱允能说道,“什么是不妥,什么是妥当还需要你来教么!”
“臣不敢!”,跪在地上的邱允能直接伏在了地上。
“哼!你不过是个殿试二甲而已,能够坐在宰相这个位子上完全是因为先皇的恩典,今后少做这种自作聪明的事情,不然保不齐那一天你就死在承天门外了!”,司马云明恶狠狠的说道。
“陛下!臣有事起奏!”,就在司马云明刚刚威胁完邱允能的时候,吏部尚书童波涛忽然说道。
“哦?”,司马云明眯着眼睛看了童波涛一眼,“说。”
“是。”,童波涛一躬身然后走到跪在地上的邱允能身边,指着他说道,“邱允能在先皇驾崩之后,三番五次的反对陛下继位,其心可诛!”
“放屁!我什么时候反对过!”,听了童波涛的话,邱允能也不顾什么御前礼仪了,直接站了起来朝着童波涛吼道。
“大家都听见了,是不是?”,童波涛回身瞧着其他的大臣问道。
“是。”“对,我们当时都在。”,许多大臣便开口附和道,只有中书省、尚书省和门下省的三位主管没有说话。
“你们这是污蔑!这是造谣!”,邱允能吼道,然后赶忙又朝着司马云明跪了下来,“皇上不要听信这小人的话,臣从未对皇上继位有过异议,这都是他们公报私仇。”
“哼。”,面对邱允能的解释以及他如同捣蒜般磕头的举动,司马云明只是冷哼了一声,“如果说一个人这样说是造谣,那么这几位大人都是这么说的,难道还是造谣么?”
“这是他们的计谋,皇上不要上当啊。”,邱允能哀嚎道。
只是邱允能的哀嚎并没有得到司马云明的回应,他朝着大殿之外喊了一声,“来人!”
司马云明话音刚落,两名御林军官兵便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把邱允能叉出去斩了!”,司马云明冷声说道。
司马云明的话音刚落,便引起了所有大臣们的侧目,童波涛陷害邱允能这件事儿完全是临时起意,三省的主官并没有出手干预以及其他大臣们的配合,实际上只是一种试探,试探这位新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性格和风格的人,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