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贞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当心情稍微平复一些的时候，这才推门进去。

可以看得出来，李木贞对于前世仍然还是有些牵挂的。

进得门来，屋内陈设简单干净，而且并不是想象中的一张床，和一套桌椅。

这屋内更像是老学究的书房，一个书桌，一个茶桌，再加上一张古琴和几根玉笛。

倒不像是逛青楼，反而像是去了学院。

“公子。”一声听起来温婉尔雅的声音响起，李木贞这才注意到伏在案上写字的栾雨晴。

李木贞凑过去一瞧，写的便是那句，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字迹清秀，字如其人。

见李木贞来了，栾雨晴把笔轻轻放下，然后抬起头把面纱揭掉。

“李公子，我不管你是如何填的词，都值得我以真面目见你。”

李木贞盯着栾雨晴那双眼睛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明亮干净的眼睛，尤其是在青楼这种藏污纳垢之地。

李木贞一拱手说道：“这位姑娘，是我冒犯了，不过我想姑娘此时应该和我有同样心情吧？”

“好奇心吗？”栾雨晴轻轻的说道。

李木贞不由得赞叹道：“果真聪慧啊。”

“公子谬赞了。”栾雨晴轻笑一声。

“敢问这词可是姑娘所作？”李木贞又问道，不过心里却有几分答案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的，这诗词并不是栾雨晴所作，但她说，她认识作这首诗的人。

“纳兰容若？”李木贞问道。

栾雨晴摇摇头。

“纳兰性德？”

栾雨晴还是摇了摇头。

李木贞有些无语，莫非又是个和自己一样，喜欢盗取别人诗句的人？总之这个人和前世定然是有联系的。

“公子，这首诗是我师傅写的，她说如果这个世上能有人对出这下阙，就让我带去寻她。”

“她人呢？”李木贞脱口而出，说完便有些后悔了。

原来这栾雨晴听到他问师傅去向，突然鼻子一皱，眼睛一红，竟然哭了。

瞧她这样的反应，李木贞也大约猜出来，这师傅恐怕凶多吉少了。

只是面对栾雨晴，哪怕前世有些经验，此刻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走到茶桌前，为栾雨晴倒了杯茶水。

“多喝热水。”

栾雨晴倒是坚强，擦了擦眼泪说道：“是燕国，是他们害死了师傅。”栾雨晴声音不大，但却冷如冰霜。

“可以说下你师傅的名讳吗？”虽然这栾雨晴正是伤心处，但李木贞实在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陆小曼。”栾雨晴眼睛通红的的说道。

李木贞听后，心里是五味杂陈。

陆小曼，竟然是她！徐志摩的妻子，民国才女啊。

她竟然也穿越到这了，荒谬啊，究竟是何种原因，为何自己和她都来到这个世界呢？

还有陆小曼只是个弱女子，而且还是在燕国，那林祖山房间的玻璃碗又是怎么回事啊？

还有人也穿越而来？

竞争这么大？

哎，乱七糟，自己原本是不信鬼神，可这……

“不行，得空了要去寻一下，看看有没有修真法门，穿越这种事都有，万一也能修真呢！”

李木贞这边正胡思乱想着，栾雨晴那边却走到了古琴旁，拨动了几下琴弦。

“公子，今日一见，也算了却我师傅的遗愿，我自燕国来，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能够见到公子，此生已经无憾。”

说完栾雨晴柔声说道：“小女子身无长物，只能抚琴一曲，赠与公子了。”

琴声悠扬，带着哀怨，诉着愁肠，这绵绵不绝的琴声，让李木贞这种不懂音律的人，都为止动容。

曲终，两人都已泪流满面。

过了好一会，李木贞才从琴声中走出，尴尬的擦了擦眼泪，今日他确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虽然前世孤儿，可毕竟在那生活了二十多年，此刻被这琴声勾起了回忆，心里难免有些难受。

“给你。”栾雨晴掏出一本书，递给李木贞，轻声说道，像是在安慰他。

“这是？”李木贞有些惊讶的问道。

“这是师傅生前留下的。那日燕国皇室来人，她自知这一去便可能有去无回，便让我转交给能对出此诗的人。”

“前辈的书，我受之有愧，拜读之后，我会归还姑娘的。”李木贞恭敬地把书接了过来，陆小曼对于她来说，无论怎么说，的确都是他前辈了。

“公子不必这样，师傅说过的话我不敢不从，只求公子能妥善保管。”

“一定，一定。”李木贞珍而重之的接了过来。

李木贞接过书后，便不知道再说什么了，一时间，屋内氛围有些尴尬。

“那个，姑娘打算一直待在这万花楼吗？”李木贞轻声询问道。

“我漂泊累了，哪里也不想去了，不怕公子笑话，自从师傅去世后，我的心便死了，如今能完成师傅遗愿，我已经再无奢求了。”

听她说完这番话，李木贞心里突然有些心疼她，自己与她今日一见，也算是有缘，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如花一般年纪的女子就此颓然。

于是李木贞说道：“姑娘，你难道不想给师傅报仇吗？”

“报仇？”栾雨晴默念了一遍，摇了摇头说道：“不敢想。”

“那你不想知道，为什么独独是我，能对出这首词的下阙来吗？”李木贞又问道。

“公子不说，我不敢问。”栾雨晴又摇了摇头说道。

李木贞彻底没招了，哀莫过于心死，不知道这姑娘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小小年纪便这般悲观绝望。

栾雨晴像是看透了李木贞的内心，走到李木贞的面前，吐气如兰，一阵女子的清香扑面而来。

李木贞有些尴尬，慌乱中问道：“可以说说你师傅吗？”

虽然李木贞很好奇陆小曼这些年在北齐的生活，但也知道现在问，可能不合时宜，所以话说出口，就又后悔了。

“哎，这妮子。”李木贞不得不感叹，这栾雨晴的美貌，确实让他有些乱了方寸。

“公子，你是我师傅寻得人，我愿意告诉你。”

紧跟着，栾雨晴便说道：“我原本是燕国北山郡，郡守栾世平之女，年前因父亲得罪了当朝的二皇子，我们一家竟然都被他残忍杀害。是师傅路过此地，救了我，然后养我年，教我做人和学问。”

说到这栾雨晴神色已经有些悲痛，但还是继续说道：“师傅恩情，我永生不忘，可，可我没想到，终究是我害了师傅。”

话音刚落，栾雨晴已经泪流满面。

过了许久，才冷静下来，然后继续说道：“年过去了，这二皇子如今已经成了燕国的人皇，不知他听谁说，我有些姿色，便招我入宫。师傅自然是不同意，可我却以为机会来了，便答应了，想伺机报仇。但进了宫我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单单人皇的面我一次也没见到，反而得罪了皇后荣氏，恶毒的她竟然寻了个理由，把我师傅抓进了大牢。”

“后来呢？”李木贞轻声问道。

“后来，我放弃了寻仇，买通了牢里的看守，想带着师傅远走高飞，可谁曾想，师傅竟然被他们折磨的腿都断了。”

说到这，栾雨晴已经泣不成声，李木贞也没有再问下去，剩下的无非就是陆小曼为了救她，以身饲虎，命丧黄泉！

而且听到这，李木贞也明白了，为什么陆小曼会让栾雨晴找到这个能对出下阙的人，无非是给栾雨晴一个活下去的动力，同时也确实是她的一个遗愿。

因为陆小曼也想知道，在这个世界，她真的那么孤独吗。

“姑娘，这个仇，我替你报。”

李木贞盯着栾雨晴干净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