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苏禾至今还能记住在B国拍卖会上,被江沂城拍走的那幅画。
那幅关于黎烟的画像,一笔一划都印刻在黎苏禾心间。
而此刻让黎苏禾脚步停滞不前的,除了那幅画,还有摆满整个房间的画作。
原以为这是住宅,进来以后才发觉这是一间画室,这还是一间有些年头的画室。
画室里,陈设的家具是二十几年前的款式,桌椅已经掉漆泛黄。但看得出来,这里经常有人打扫,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不染灰尘。
江沂城径直进了画室,他走到那幅画面前,留下一个在黎苏禾看来有些孤寂的高大背影。
福利院位处郊区,到了深夜,就显寂静幽深,偶尔还有蟋蟀鸣叫的声音从花园那处传过来。
四周路灯都已关掉,只剩一缕月光洒在屋前。
黎苏禾没再犹豫,她紧随江沂城的脚步踏进画室。
一幅幅画掠过她眼前,画风相似,却又有着不同力度的笔迹,画上无一例外——画的都是黎烟。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黎苏禾心里滋生——江沂城果真是江流知和黎烟的所生。
只不过下一秒,江沂城一番话就打消了黎苏禾心中所想。
他就像知道黎苏禾在看完所有画后,会下哪种结论一样,江沂城伸手摸了摸那幅出现在慈善晚会上的画,发出了轻微的笑声。
“我不是江流知的孩子。”但他没有否认他是黎烟的孩子,江沂城说完这话,回头瞥了一眼黎苏禾,脸上的表情更像是风轻云淡一般。
“她也不叫黎烟。”江沂城的目光从黎苏禾身后移到正前方画上的黎烟,他整个人背着黎苏禾,教人无从看到他的表情。
黎苏禾这时才靠近江沂城,站在了他一旁。
她学着江沂城的样子,认真审视着周围的画,画中有黎烟的侧脸,背影,有黎烟怀孕的样子,怀抱小孩的样子,甚至有她牵着小孩的背影。
唯独没有那个小孩的正脸,亦或是侧脸。
黎苏禾顿感喉咙干涩,她指着其中一幅画。画中的背景显然就是这所房子,一个年轻女人坐在门前的矮凳子上,长发有些凌乱。
跟前一个约莫四岁的孩子,手里举着一把小梳子,看起来像是要给女人梳理头发。
小小的背影,隔着五彩斑斓的颜料,竟能给人一种无助感。到底是作画者厉害,还是看画者赋予了感情?
“这个小孩,是你吗?”
话音刚落,黎苏禾便有些后悔自己的直白,好不容易有这和谐的氛围,也不知江沂城听了这话是否乐意。
“是我。”江沂城给了黎苏禾简短二字,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果真是黎烟的孩子,黎苏禾心中情绪莫名高涨,她没有猜错。
只不过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黎烟早逝,成年后的江沂城竟如此不喜黎烟?
而江流知的画室又为什么建在儿童福利院里面?
江流知和黎烟是什么关系?
江沂城又是黎烟和谁的孩子?
而黎烟又为何是她的小姑姑?
…
一连串问题就如同春后竹笋般,在黎苏禾心里疯狂生长。
但她已经不那么着急知道答案,黎苏禾直觉江沂城并不会无缘无故带她来到这里,方便她窥见他的过去。
“她叫顾辞陈,京城人。”在说黎烟姓名的时候,江沂城的声音仿佛从远方飘来,虚无缥缈。
顾辞陈。
还真是一个特别的名字,黎苏禾心想。
她静静的等着江沂城的下文,却在几分钟后都没能等来一句话。
这样就完了?黎苏禾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江沂城。
“还有呢?”
“没有了。”江沂城早就不再看那幅画,而是找了张椅子坐下。
黎苏禾自然不信什么都没了,但她也清楚江沂城确实不知道顾辞陈后来成了黎烟,死在了江南淮集。
经过几次和江沂城对谈,她已经深谙他的行事风格,他不愿意说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多吐露一个字。
但他愿意透露的消息,倒是无论如何也要毫无保留展示给她看。
这人还真是霸道,总摆着一副高姿态,黎苏禾忍住一股笑意,把脑袋撇到了一旁,不再理会他。
他不主动说话,她也不打算搭理他。
反正明天的拍摄安排在凌晨,熬夜对她这种年轻人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但她晚上在离开天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江沂城疲惫的双眼,眼里布满的红色血丝光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惊胆跳。
看起来他也是一个熬夜种子选手。
黎苏禾叹了一口气,“江先生,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她认输,她前几天的相片还没修完。
江沂城仿佛就是在等黎苏禾的一个主动,“你认识何沛文?”
苏绣那个笑起来有虎牙的小姑娘?黎苏禾点头,“她是苏绣的员工。”
还未等江沂城再次开口,黎苏禾就一副震惊的模样,“她该不会是徐盛泽的妹妹吧?”这个问题一出来,就连她自己也有些吃惊。
无论是简佐溪还是顾宁宁,都曾在第一次见何沛文后,就说她的笑脸像极了徐盛泽。
原本黎苏禾还不以为一回事,只当人有相似之处,偏偏江沂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那就真的有点猫腻了。
“他和你说了这件事?”江沂城口中的他,指的是徐盛泽。
黎苏禾摇头,“我们猜的。”
江沂城在听到黎苏禾的回答后,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皱了起来。
“是瞎猜的,那个女孩的笑脸,实在是和徐盛泽过于相似。”黎苏禾捕捉到江沂城的神情变化后,接着补充了一句。
到底是有多相似,才会让人一眼就误认是兄妹?于是黎苏禾干脆一五一十把事情和江沂城说了一遍。
“说起来,那天离开苏绣的时候,那个女孩就在前台站着。”黎苏禾说完这话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看来不管是徐盛泽还是江沂城,根本就不认识何沛文。
她看着江沂城陷入思考的模样,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事,你谁也不要说出去,也不要问何沛文。”江沂城总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间画室就只有这么一张椅子。
就算他不说,黎苏禾顶多见到徐盛泽的时候问一句,还不至于到处与人说。
反观江沂城,今晚已经是第二次交代她不要把事情告诉别人。
一件是去过天台的事情,一件是何沛文的事情。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情,但都是发生在苏绣。
怎么偏偏就这样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