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士对
从郑则平家酒席回来的第二天,村里就传出消息说酒席上有人喝酒喝死了。盖大龙听到这个消息心头一惊,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场景就是昨天隔壁喝酒喝吐了的那个人,盖大龙正准备出门打听消息,和进门的郭少维撞了个满怀。
郭少维告诉盖大龙喝酒喝死的那个人就是昨天在酒席上坐他们隔壁桌的,是盖士村四组的一位村民。那人平时也能喝半斤酒,每天酒不离身,一睁眼就喝,到晚上还喝,是远近闻名的酒鬼。昨天也不知在酒席上喝了多少酒,回家就睡了,早上家里人叫起床才发现没气了。打电话叫120急救中心的人拉去医院抢救,到县医院抢救了半天,没抢救过来。现在民政、市场监督、公安、镇上正调查这件事,调查组已经去了郑则平家,现在村里都传开了。
盖大龙听完郭少维的话,楞了半晌,昨天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大活人,今天就没了。想想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幸亏昨天没和他们做一桌,要不然自己也撇不清关系。
到下午村里就有消息说政府出面调解这件事。喝酒身亡的那个人自己要负主要责任,自己能和多少酒自己决定,同桌喝酒的人负次要责任,郑则平家负连带责任。身亡者的家属要求赔偿丧葬费和精神损失费。
喝酒身亡的那个人四十多岁,是村里的单身汉老光棍,弟兄四个就他一人没成家和父母住一起。
最后的调解结果是郑则平赔偿5万元,其余11人每人赔偿2万元,用以支付丧葬费和抚恤金。因为是政府牵头调解,又兼出了人命,再者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尽快的处理此事好过年,所以诸多因素加在一起,郑则平和那11户人家也都同意赔偿。
消息传开村里炸了锅,这可是村里破天荒的头一回喝酒喝死了人还要给人赔钱的。那之前盖士村那么多坐席喝酒出事了的人家那都是自己处理。远的不说就说盖大龙幺爷前几年也是去人家家里喝喜酒,喝醉酒走在田坝的小路上,一头栽进路边得小渠里淹死的,这都只能自认倒霉,那会去人家家里闹事呢?
郭少维就在盖大龙家听到这个消息,两人就讨论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对村容村貌,民俗风气的影响。
郭少维先表达自己的观点“从今往后,盖士村大小酒席不再会有人劝酒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死缠难打的劝人喝酒了,以前喝了酒出事都是各家负责,现在都要负连带责任,再坐席就都要挑那些不喝酒的人坐一桌了。”
盖大龙赞成郭少维的观点,偶然事件会对村里民俗民风造成一定的影响,以前村民之间打架,都是村干部出面调解,打伤了的各看各的伤。现在是法治社会,知道动手不管有理没理先治安拘留几天,打坏人的,打坏东西的给人赔偿,不服的还可以去法院起诉。
郭少维跟盖大龙开玩笑说:“在盖士村,你们算是大家族了,像昨天在酒席上盖法青家的那个事情,你怎么看?”
“还怎么看,家族大了什么鸟都有,像他们说的盖法青那几个侄儿,如果属实的话,这从亲情道义上就说不过去。盖家是盖士村的大家族,一共十门人家门众几千上完,但是整个家族、家门都只是在谁家过事时才提出来说,平时间如果谁家有个难处,基本没有人出手帮组。你看咱们村子里那些孤儿寡母、老弱病残基本都是自生自灭。家族,在我看来就是个笑话”
盖大龙经历过那些苦日子,他最明白盖法青一家的遭遇。在他父亲去世后的那些日子里,家里的农活都是母亲那边的亲戚,姨姨舅舅来给帮忙做的,他的二叔、小叔非但不帮忙,还在一旁看笑话。这就是当地言语说的“兄弟惟愿兄弟穷,亲戚惟愿亲戚富”,亲兄弟都这样了,那些堂兄弟跟不用说了,至于那些家门更是不靠谱。
村里的老人经常给盖大龙讲一个道理“一世的亲戚,万代的家门”,姓盖的子子孙孙都姓盖,这就叫万代的家门。但在盖大龙看来,这种家门关系只是同姓而已,在村子里姓盖的同辈里,还没有一个和他有过命的交情,那些发小,玩得好的同龄人都是外姓。
那些外姓人家搬进盖士村的不过百余年,比如村子里的赵家、董家、李家、杨家,人家人数少反而团结,反倒是人数占多数的盖家一盘散沙,从建国后到改革开放前的大队干部是姓盖的担任,改革开放后大队干部都是外姓担任,每一次村里选举,姓盖的斗的死去活来,让人看笑话。堂堂诺大个家族沦落到如今四分五裂,作为族门的盖大龙心里也不好过。
别的家门不说,就拿五门来说,本来就是门人最少的一门,连老带少不过50人,一共才5户。像盖大龙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有几个,每次过年回家都只是当面打声招呼,你不来我家,我也不去你家,互不来往。
郭少维提起盖大龙的祖上曾当过盖家族长的往事,他提出一种摄像让盖大龙恢复祖上的荣光,参选盖士村主任,带领族人带领村民走出目前的困境,带领大家建设新的盖士村。
盖大龙听了郭少维的建议,大吃一惊,赶紧关上门窗,并下意识的往周边看看有没有人,在确认没有外人后,他给郭少维分析了一番盖士村的形式。
自郑则平下课之后,多方势力都盯着村两委这两个位置。表面上看是为了两委换届,实则是各方势力的角逐和各方势力平衡。这个村子里目前势力最大一方就是盖家三金,他们代表的是从盖士村走出去做生意的60后一批人,这批人大多在县城周边从事与建筑相关的行业。
与建筑行业相关的产业有水泥预制厂、建筑队、沙场、钢材商、建材商,他们这个行业是做建筑生意的。传闻盖士村马上要旧村改造和拆迁,这可是牵动各方利益的事情。现在的盖士村在各方势力眼里就是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他们做建筑行业的这帮人,有钱有势,在县、镇两级都有熟人,更有些人黑白两道通吃,做拆迁的那个背后没有势力?
而盖家三金就是这些势力的代表,他们明面上是做建筑生意,可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都是一大帮人。他们看上盖士这块肥肉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除开第一股建筑派势力外,盖士村还有几个人数稍大的家族,以赵董李杨四家为代表,这四家里有几个70后是刑满释放人员,平日里在村子里就是横行霸道。之前天坝的工业区开发和后坝的新建筑工程都是这四家的人在承担拉土的工程。有一次施工方不让他们拉土,他们就发动几个组的村民把工地堵了,不让他们拉土就不准工地内的人开工。这股势力是仅次于建筑派势力的第二股大势力。
除了上面的两股势力外,在盖士村还存在一股比较隐蔽的势力,他们就是一直在村里发展的盖士70后,这些人都是在盖士做点小生意,继承上班的生产模式。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村民代表,这伙人虽然没有钱,但是有话语权,在两委说的上话,关键时刻会起到关键作用。这些人平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但是在个人利益方面,却是寸步不让的。
参选两委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像我们都才刚回村里,村民对我们不熟悉。我们自身的发展问题该没有解决,自身事业还没有展开,这个时候想参选两委无异于痴人说梦。况且我上面分析的问题只是基于村里长辈介绍的,我们离开盖士村太久了,这里面的事情要慢慢了解,咱们说话要警惕隔墙有耳,农村有趴墙根的恶习,咱们今天在这里闲聊的话,一旦被人传出去,对咱们以后的发展是非常不利的。多以往后说这个问题时一定要注意保密,三军之事,在于保密。
郭少维听完盖大龙的分析后,觉得也有道理,但他还是鼓励盖大龙要往这个方向靠,要有这个打算。
“有道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盖士积弊已久,病入膏肓,必须要引猛药方能治沉珂。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盖士这个事要远谋,未做先算。”
盖大龙说村里的事务繁杂,社情复杂。郭少维一片好心,只是村子现有既得利益团体把持村务,想要从他们手里夺过治理权,那是难比登天,还是把精力放在创办实业上,要解决盖士村诸多问题,最关键的还是要解决村民收入问题,解决年轻人就业创业问题。这两个问题不解决好,年轻人没有出路,仍然和我们一样出门打工,那么盖士村会因为没有年轻人,没有新鲜的血液那会继续沉沦,滑落到更深的深渊。
而要解决这两个问题,那不是靠嘴说喝靠脑袋想出来的,那是要付出极大的努力的,在努力过后,成败为未可知。
郭少维是学历史的,引经据典劝说盖大龙带这个头,盖大龙却心思不在村务,他一心想的事情就是实业兴家,实业兴村,至于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情,他没有兴趣。
郭少维坚持自己的观点“虎兕出于柙,玉毁椟中,是谁之过与?典守者之罪也。盖士村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和先天条件,现在搞得这么差,是历任两委领导的责任。这个头没带好,如果仍由后面的继任者继续瞎搞,这个村真的就是没有救了,我们先提出我们的目标,创办实业,创业增收,这是多积粮,广交朋友,联合族人这是高修墙,最后参选两委,按纲施政这是缓称王”
“少维,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你今年回来这么早干嘛?明年Y有啥打算?还出去打工吗?”盖大龙问郭少维。
“有家的地方没有工作,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他乡融入不了灵魂,故乡安置不了肉身。从此便有了漂泊,有了乡愁,有了牵挂。这工啊,我打够了,今年合同到期没有续约,明年准备在老家发展。我可是听婶子说你明年不出去打工了,这才来投奔,明年咱们合兵一处干点事情如何。”郭少维回答到。
“合着是合伙生意呀,少维你没听说过咱们盖士村说的一句老话叫合伙生意做不成,吃亏赚钱一家人,在咱盖士村以前有合伙做生意的,客户结局都不好啊,有的因为生意反目成仇的大有人在啊,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位狗头军师,合伙的事情就此打住。”盖大龙拒绝合伙生意。
郭少维听完盖大龙的话并不急躁,也不生气,他有他的道理,有道是此一时,彼一时。你盖大龙说的那些都是上世纪的老黄历,几年、九几年那些人,刚从农田里出来合伙做生意。不得不说那时的人不懂管理,更不懂股份制,生意赚了钱哈哈笑,生意亏了钱学鬼叫。一人合伙,一家管理,这样的管理怎么可能把生意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