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摄影师是位看起来四十有余的女性。

她穿着运动鞋和冲锋衣，身高看起来没超过一米六，矮矮胖胖，还戴着一副实用主义的眼镜，这让陆楠好悬没把她认成一位男性。

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声大哥卡在嗓子眼里，准备握手的动作也仅仅在抬起手的时候就停住了。

他现在是小鲜肉陆楠。

不仅是流量艺人，大部分艺人都不会和没什么交情的工作人员有什么过于热络的表现，这对工作不仅没有好处，反而是种负担。

习惯性的礼貌行为一个都做不出来，在陆楠看来有些怪异的氛围其他人却习以为常。何向东已经非常熟络的和摄影师聊到一起，算是代替陆楠完成打招呼的动作，然后他们开始交流这次拍摄的主题，几套需要换的衣服和需要做的动作。

这个时候陆楠才发现，这个摄影棚不单单是摄影棚，还是一个工作室。地下两层的高度和在了一起，中间的无影墙处于一个天井结构中，从门口楼梯上去的二楼是工作室其他业务的办公地点。而一楼的换衣间里已经摆了整整两排衣服，看起来少说得有个五十套。

这让陆楠当场头大，人都有些懵了。

听何向东和摄影师话里的意思，大概换个七套衣服就行了呀，这几十套衣服是用来干啥的？以备不时之需？

何向东看陆楠有些发愣，伸手拍了拍陆楠的肩膀：“干嘛呢？进去等着啊，几个助理已经来了，有需要找她们说就行，记住别说些有些没得话啊。”

“哦。”陆楠答应一声，拉开化妆间的帘子走了进去。

这里只用一层帘子和外面隔开，其实应该叫休息室，化妆只是顺带的。

一进去，果不其然已经有三个女孩在里面坐着了，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或者更大一些，总之看起来挺年轻。她们中有两个并不是陆楠的专职助理，算是公司名下挂着的自由人，只是专门干助理的活，所以和公司的关系也很散漫。

这种拍个照片的事情，所谓的助理其实也就是干一些跑腿和传话的工作。陆楠看着三位陌生，这三位也习惯了跟艺人没什么交流，只有专职负责陆楠的助理小鱼喊了声陆哥，之后四个人便各玩各的手机。

帘子挺厚，早在陆楠来之前就开着的空调也尽职尽责。

本以为从保姆车里出来之后困意能消散一点的。陆楠甩甩头，想起刚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说过要去洗一把冷水脸。

陆楠起身，小鱼却已经后发先至。

她的注意力似乎就没在手机上，陆楠刚有个放下手机的动作小鱼便已经提高了注意，等陆楠的屁股离开椅子垫的时候她已经站到陆楠的身边了：“有什么事吗陆哥？你跟我说，我去就行了。”

“哦...我去厕所洗个脸，你知道厕所在哪儿吗？”其实陆楠还想顺道方便方便，但是想想小鱼说的话，方便的事情就不提了吧。

毕竟也算是花季少女，哪能那么早学会替领导上厕所的绝技。

小鱼随手整理了一下因为紧急起身而翘起来的羽绒服一角：“我知道我知道，我带你去。”

纵使觉得这位小助理是不是有些太积极了，然而话都说到这份上，陆楠也只能点头同意，有些尴尬的被一个女孩子领着往厕所的方向走。

其实没几步路，一个小小的工作室本就不大主要面积还给了摄影棚。

人还没走到厕所，陆楠就已经听见门里传出来的说话声，好像是两个工作室的员工在闲聊。

“今天来的艺人是谁？”

“陆楠，你认识吗？”

“就那个流量啊？干啥啥不行，天天被人骂的那个？”

“哎你还别这么说，人家能卖脸你行吗？”

“那我不行，卖脸我肯定不行啊，脸上挨好几刀我咋行。”

......

正常等着用厕所不能敲门让别人赶紧把厕所让出来，所以陆楠和小鱼就在外面等着，厕所是那种很薄的铁片门，隔音效果约等于没有，况且这两哥们是真没注意控制音量。

陆楠就眼瞅着身边的小鱼，她脸上的神情短短的时间里变化了数次。

一开始是单纯的没什么表情，紧跟着就变得尴尬起来，最后渐渐愤怒，有准备好泼妇化的迹象，大概就等着里面的两个大哥们出来就上去拼命。

陆楠表示理解。

社会人嘛，要是有人背地里骂自己老板还被自己和老板同时听到了，换陆楠也得上去理论一下，最少在老板面前表个态嘛。

理解归理解，陆楠还是伸手伸手拽了一下小鱼的胳膊肘，对她摇摇头。

小鱼见陆楠不生气，她倒是急了：“不是，陆哥，他们骂你！”

“嘘...小点声。”陆楠赶紧在嘴边比划了一个手势：“你不是男的你不懂，给人吓回去会影响功能的！”

陆楠说的吓回去指的是尿，话到这儿，里面的声音已经没了。

前面就说过，铁门的隔音效果很差的。

小鱼一副特别呆滞的表情，她还真没听过陆楠说这种比较有人情味，甚至带点儿黄腔的话。

门里门外一片寂静，沉默来的非常突然。

知道里面的两个大概是种诚惶诚恐的状态，陆楠好心的给了个台阶：“上完了吗？外面还有人等着呢。”

“好了好了，马上出来。”

两个人，都是二十五六的年纪，眼神都不敢往陆楠的身上瞟一下，半点没有之前谈论陆楠的脸上动没动刀的欢快。

陆楠侧了侧身子，过道不宽敞，他和小鱼两个人一前一后站过道里就跟堵着路一样。

两个大男人，还有一个听口音疑似是北方汉子，从陆楠身边溜过去的时候，陆楠真觉得是两只老鼠灰头土脸的蹿过去了。

从厕所洗完冷水脸，重新坐回热气腾腾的休息室里，那两个男人依然在陆楠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震惊。

说实在的，那两个人勾着腰，又想道歉又不敢道歉，顺着墙根溜过去的身影给陆楠的触动很大。

他们不是在怕自己，怕一个二十岁没到胳膊腿也不粗壮的年轻人。

他们在怕丢掉工作，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原因。

如果放任小鱼闹起来，给自己出气，他们会丢掉工作吗？

现在坐着，花点时间想想，可能只能看这事情会不会影响到这次的工作，还有就是他们的老板是不是个有人情味的老板了。

后面的拍摄，陆楠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四盏保富图的灯，据说还是从上海调来的，因为摄影棚里的灯借出去给剧组拍定妆照了，不是保富图达不到效果。

这灯除了热，还给陆楠照的神光焕发，脸上明暗区分安排的清清楚楚，只要是个人都能被拍出一丝帅意。

摄影师大姐一边咔嚓咔嚓的按着相机，一边给陆楠说怎么摆姿势。

相机连着电脑，当场就能看每一张照片的效果，旁边的摄影助理就盯着电脑屏幕，这边咔嚓一张照片过去，摄影助理就夸一声。

咔嚓！

“好看。”

咔嚓！

“哎，这张不错。”

咔嚓！

“好看，真好看”

“头歪一点，人转一下...左边，对。”

咔嚓！

......

从早上十点多，拍拍停停，一直到接近晚上十二点。

再坐回保姆车的时候陆楠人都要虚脱了。

“房间已经订好了，丰景嘉丽好像。”手机上接到小鱼发来的信息，何向东满意的向陆楠展示了一下订房信息：“丰景嘉丽还可以。”

丰景嘉丽...可能是附近某个比较高端的酒店吧，看何向东的样子就知道档次不差，陆楠随口一问：“小鱼呢？”

“她今晚回上海，还要和QG那边的人对接。”何向东没听出来，陆楠其实是想问小鱼是不是也有高端酒店住：“今天的工作感觉拍的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

陆楠又想起那两个工作室的工作人员。

他们跟这次的封面拍摄没什么关系，只是恰巧在同一个空间工作，有意躲着的情况下，后来的十多个小时陆楠都没见到过他们。

一天的工作下来，陆楠开始有些理解前身的自己为什么自我感觉那么良好了，一直处在一个被人顺着毛，没人会去顶撞，发表不同意见的环境，再理智的人也会自大起来。

就算不是团队里的或者公司里的人，他们也处处让着自己，他们的工作还有很多，很长，和陆楠这个艺人接触的时间却很短，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耽误工作和挣钱。

相信他们对其他的艺人和合作方也是这样。

“还行吧，就是有点累，睡睡丰景嘉丽的床应该能休息的更好一点。”

何向东伸长了胳膊唰的拍了一下陆楠的肩膀：“可以呀，还挺幽默。”

正巧这时候，何向东的手机又传来一声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五秒之后，何向东的脸色都变了：“记得我说的那个音乐节目吗？那边说要拍一集先行预告，大概是把几个艺人拉到一起认识一下，两天后就拍。”

何向东的变脸速度和小鱼小朋友有的一拼，陆楠也掏出手机准备去翻翻那个韩国原版：“拍就拍呗，你慌什么？”

何向东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陆楠：

“预告篇，每个艺人都要准备一首歌，两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