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错觉。

江小离从无头卫秋阳卫所离开的时候，他很清楚，刚刚面对神像的那一刹那，那种被凝视的感觉。

是真的。

在那一刻，有一个冥冥中的存在，或许是刑天，或许别的什么，在看他。

老实说，江小离很有些后怕。

他也是没想到，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情，他是一个异魔，被真神凝视，要不是他努力稳定自己，他真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来。

好在最后，他也感觉到，对方，那个可能是神的存在，并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出什么。

这是一种古怪的直觉，类似于本能，就是他自己感觉到没有被发现。

但以后，他一定会小心谨慎，尽量避免这种事情，一次可能没事，难保多几次露出什么破绽。

拜过刑天以后，江小离就算是正式履职了，金并就带着他从卫所出来了。

本来江小离还想叫上在外面等着他的李奎一起的，但李奎到底也是个老做官的，一眼就看出来，金并只想和江小离喝酒，就借故先走了。

于是江小离就跟金并两个人去了附近一家叫天味楼的饭馆坐了下来，开始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江小离和金并两个人也算是聊得投机。

江小离详细将霜叶城的案子仔仔细细叙述了一遍，又把他那套理论说了一下。

听得金并是连连摇头晃脑，大呼过瘾，还敬了江小离几杯，说是要拜他为师。

江小离自然推辞说不敢。

金并连呼可惜，并说：“小离啊，你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平生有四好，好美食，好美酒，好银钱，好断案，要是能让我吃着火锅喝着酒，数着钱，还能听那些奇案诡案，那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啊！可惜，都是些俗事，所以我在天启的时候，人家都叫我金大俗。”

“大人这些爱好，固然俗气，却也真诚，大俗到极致就是大雅，那些说大人俗的才是真俗，大人不必挂心。”

“小离啊，你会说话，其实啊，我以前有五好，我还好赌钱，只是有一次，差点把家人都输了，我就戒赌了，那一次，幸好有王嗔王大人救我。”金并说着说着，眯起眼睛看向了江小离。

江小离听到最后，心里一突，心想原来在这等着呢。

这金并再自来熟，再欣赏他，也夸张了一点，现在终于说出来了，原来是王嗔的人。

王嗔这也是真看重他了，还留下个人监视他？

不过江小离又觉得夸张了，王嗔没必要这么做。

老实说，江小离到现在还没有明白王嗔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只是顺势而上罢了。

难不成还真是礼贤下士？

“我和王大人是故交，王大人走之前交代我，要我好好看顾你，说你是个人才，王大人可很少夸人，我之前还好奇呢，今日一见，果然不错。”金并也没管江小离不说话，继续道。

“其实王大人本来想把你直接带去天启的……”

江小离还是没说话，给金并倒了一杯酒。

“不过出了点意外，正好天启出了点事，王大人所在的七卫牵连了进去，他不好发声，只能先把你留在这了，他要我转告你，别怪罪他。”

“小离怎敢？”江小离连忙做不敢状，说，“小离能有今日，全拜王大人所赐，能穿上这一身官服，已经心满意足，从此以后，定然唯王大人马首是瞻！”

“错了。”金并低声道，“不是王大人，是刑天上神！”

他说完做出一个礼敬上天的动作。

“是。”江小离低首。

“你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顿了一下，金并忽然又说。

“哦，大人此话怎讲？”

“你履职以后，要进的是第一执刀队，那执刀使李斛，是天启三卫苏意浓的人，苏大人和王大人向来不对付，这李斛又是个心胸狭隘的……”

“今天领你进门那位你见了吧，叫雪浓，也是不良人积功上来的，一手刀术很是惊艳，结果李斛嫉妒人家刀快，怕抢了他风头，就安排去看门，这都两年了，你会断案，又是王大人的人，怕是要去和他做难兄难弟咯。”

江小离听了沉默，他没想到今日那叫雪浓的落拓男子，还有这种郁闷经历，倒是看不出来，也没有想到自己刚来就陷入了这种上层争斗里，以后的日子很有可能要去看大门了。

这可和他的计划完全不符啊。

“金大人……能帮我吗？”江小离知道金并说这些话，肯定不是为了吓他。

“明面上，帮不了，我和李斛那个死马脸是平级，执刀队的事情我插不了手。”金币叹口气，喝了一口酒，又说，“不过，后勤上的事，你都可以找我，像是刀坏了，要什么暗器，你尽管说，其他的，只能靠你自己了，你那么会断案，抓准机会，从那个死马脸手上抢下一个案子，我自然会为你保住功劳的。”

虽然金并这话里话外就是我也无能为力，你靠自己吧。

但江小离还得说一句：“多谢大人。”

原本以为，这王嗔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大臂助，可以平步青云了，现在一看，还是白瞎，都得从头干起。

不过有件好事，起码，金并能帮着保功劳。

一顿酒喝完，江小离是大出血，足足花了一两钱的银子，放往日那是两个多月的薪俸。

哪怕才拿了三十两赏银，他也是心痛的很，心里打定主意，这赚钱，也要提上日程了。

否则，以后在这秋阳城里，是居不易了。

打包了一些酒菜回客栈，江小离走在街上，明显感觉到了不一样，他那一身官服穿着，四周围的人都是下意识很有些屏息凝神，明显是怕的。

这是他以前做不良人体会不到的，大概就是官威吧。

哪怕他是现代人穿越，也免不了俗，心下也是有些微微的轻飘。

这做官的滋味，无论是古人今人，现世异世，都是一样的。

就在他到达客栈的时候，他忽然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被呼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