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别让他跑了！”

“宰了他宰了他！”

天气渐冷，集市上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晌午时又下了一场雪，街道上更是人迹可寻。

叫喊声便在这裹了银装的姑苏城里响彻着。

虽说顾青山在李弘儒的培育下跟着大师学了几手功夫，使他在同龄的普通人中难觅敌手，可是在几个持刀的凶狠大汉面前，他那几手三脚猫功夫显然是不够看的。

顾青山跑着跑着就来到一条河前，河约莫二十丈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淹死一个普通人是绰绰有余了。

“跑啊！继续跑啊！妈的累死老子了！”

仙草粥的摊主此时率着众人已经追到了顾青山的跟前。

拼了！

顾青山往河里卯足了劲一跃。

噗通噗通两声，一人一狗便坠入了河里。

众人想拦，却拦不住了，河面上除了咕噜咕噜冒着的泡，连个影都没有。

“便宜这个兔崽子了！”

“老大，他要是死不了出去以后报官咋办？”

“报你妈的头！如果官府会管老百姓咱们会干这事？再说了，就算没死，河对岸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贫民窟！”

“哼！他该保佑自己就这么死在河里，不然到了贫民窟遇上那帮刁民便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如同混沌初开，一片漆黑。

顾青山睁开眼，发现自己独自站在这片空荡荡的黑暗中。

“我死了吗。”顾青山一阵唏嘘，想必是死了，不然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原来灵魂被夺舍就是这种滋味。

“不，你没死。”

“谁？！”

冷不防的一声回答确实让顾青山吓了个大跳。

“你忘记我了吗？”

声音略微带着悲怆……顾青山低下头。

果然，是那株曼珠沙华。

“没有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你。”

顾青山笑道，如果以后在这黑暗的日子里能一直有她陪伴倒也多了些乐趣：“你也死了吗？”

“我没死。同样的，你也是。”

“别开玩笑了。”

“不，恩人，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在踏入轮回时，抽取了部分地府的灵力传输到了你的意念中，在你受到一次致命的伤害时，灵力会为你阻挡伤害。”曼珠沙华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你说过要来找我的，十六年了怎么完全没有你的音讯？”

这次轮到这株花不解了，“我难道没有去找你吗？”

“你找过我？”顾青山挠了挠头，这是什么弱智问题啊。

“奥，不好意思恩人，我忘记说了。我只是一道意念，我的记忆只是停留在轮回前遇到你的时候，现在我的本体轮回后发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我猜，或许我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曼珠沙华猜测道。

自己猜自己可还行。

“那我应该怎么出去。”

“哎呀，对不起恩人。我这就送你出去。”

曼珠沙华周身环绕出皎洁的蓝光，顾青山眼前的黑暗也慢慢有了颜色。

“对了对了，忘了问了，我该怎么样才能找到你。”

没有回应。

顾青山眼前的颜色逐渐勾勒出了轮廓，轮廓慢慢聚成了锐意，是一所房间，房间的物品摆放十分的单调，可见房间的主人条件并不好。

顾青山此时正躺在一张床上，他奋力地坐起身子环顾四周。

床边的金毛吼见主人醒来兴奋地汪汪直叫。

顾青山摸了摸它的头，它更是高兴地摇起了尾巴。

“啊！你醒了！”

一个天使般的嗓音却令顾青山全身一个激灵，顺着声音望去。

窗边坐着一个青涩的少女，少女长相并不出众，不过看着却十分恬静与乖巧，嘴边有两个深深的梨涡，可想而知笑起来有多么的动人。

“呃，不好意思，我看不见。如果你醒了就说句话，我去厨房给你煮汤喝。”少女轻声道，好听的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自卑，所以使她话都讲得轻声细语。

果然，顾青山看着少女睁着的一对大眼睛，眼珠乌黑却不灵动，显然无法聚焦。

“是你救了我？”顾青山轻轻问道，在这个女孩面前他竟然变得有一丝腼腆。

“我昨天晚上去晴河边洗衣服，你的小狗把你驮到了岸边，我听见你呼吸孱弱想必是遇上了麻烦，我又怕你着凉受了冻就把你背回家了，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便如同蚊翅振动般。

“那我的衣服也是你脱的？”

“我……”少女的脸登时便红成了熟透的苹果。

顾青山自然知道少女是怕他因为穿着在河里湿透的衣服着凉受冻才脱掉的，不过不知怎的，他就想调戏一下这个腼腆得可爱的少女。

“没事啦，反正你也……”

顾青山“唔”地一声，将“看不见”三个字吞了下去，他看着自卑的少女歉意地道：“反正你也没别的意思。”

少女的脸却并没有因为顾青山的话褪去那两团羞红，反倒是愈来愈烈。

“咳咳，那个，你昨晚上是坐在窗边睡的吗？”

“那，那，那我的床给你睡了，我总不能躺地上睡呀！”

顾青山一怔，这小丫头脑回路倒是挺新奇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呃，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把你的，你的床让给我？”顾青山特意将“你的”两个字咬的很重。

“你已经着了凉，如果不好好睡一觉的话，今天就会得病了，所以我就把床让给你了。”

“我是说，你可以让我睡别的床，再或者我睡你的床，你可以睡别的床，为什么要坐在窗边睡呢？”

“我我我，我家只有一张床，所以，所以……”少女本来已经逐渐缓和的脸再次变得通红，这次是因为难过与自卑。

顾青山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那那我先去给你煮汤了。”少女站了起来。

“等一下。”

少女依言站住了脚。

顾青山穿好了衣服，缓缓向少女走来：“我来煮吧。”

他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手，想给这个既可怜又可爱的少女一丝温暖。

啪！

少女下意识便将手抽了回来。

“呃，对，对不起。”少女羞愧地道，她还是第一次被异性这样牵着手。

顾青山一愣随即便在心里骂自己：“你今天怎么和个傻子一样。”

“小吼吼，过来。”顾青山命令道。

金毛吼便摇头晃脑走了过来。

“尾巴竖起来。”

金毛吼通灵性地竖起了尾巴。

顾青山将金毛吼的尾巴递到了少女手边，温柔地说道：“以后你就握住它的尾巴，跟着它走就好了，不用怕摔倒。”

“谢谢你。”少女感激地说道，眼眶也逐渐被一层晶莹包裹。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如此温柔，在这个贫民窑所有人都因为她是个瞎子而刻意排斥她，她也从众人的言语中得知自己长得并不好看，于是便更加自卑。

而顾青山的出现无意是打开了她生命中的一道光亮的门。